嫣然一笑的冬生指着天上,顽皮地吐舌,回答他「看着老天爷发呆」的模样,至今仍旧历历在目。
——回忆起当时的片段,彷佛人人熠熠生辉、处处洋溢着欢乐的光彩,他们是那样的无忧无虑、欢欢喜喜。
萧证终于找到了一件自己擅长做、喜欢做,且非别人为他选定,是完完全全出于他自我意志想做的拿手之事——他观天、观风云、也观日月星辰。这固然值得他高兴,可是冬生对他的透彻理解、拥有冬生这一个最强而有力的伙伴,吾道不孤的喜悦,这些才是让那时候的他安于现状的最大理由。
然而岁月不可能停滞,人不可能不成长、不改变。
朝暮相处、情同手足的随从兼知己,忽然有一日,摇身一变成了见习总管,离他而去。
萧证这才意识到自己最依赖、身边最不可或缺的人是谁,而且那人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也早已不仅止是奴才、青梅竹马,还一下子超过了家族、超过了同窗友人,高居首位。
邬冬生。这三字,有一段时期,带给萧证无法成眠的苦恼,也带给萧证不少酸酸甜甜、忽喜忽忧、愁红惨绿的日子。
因为一点点误解,萧证以为冬生的心另有所属,也因为这个误解,萧证一度让出冬生。
虽然他很快就反悔,事情却是覆水难收,冬生坐上总管一职,缩短了他们相处的时间不说,还拉远了以往心意相通的距离。
冬生开始以「主子与奴才间的分寸」、「儿时与成年的分别」等等口头禅,拒绝让萧证继续混淆友人与奴才的角色。像以前那样,站在朋友立场给意见的情况,或以往公私混同的相处之道,亦不复见。
小时候,冬生眼中,萧证是「少爷」也是「萧证」。
有一阵子,萧证只剩「少爷」。
要不是一场皇后娘娘下令举办的相亲宴引发的种种风波,在萧证与冬生之间投下了掀起浪涛的巨石,到现在萧证可能还只是「少爷」也说不定。
所以爹错了,萧证不但没气爹与皇后娘娘连手逼他相亲,反倒还想感谢他们赐与自己一个大好机会——澄清他对冬生的陈年误解,也让他看清了冬生口口声声「少爷」的底下,有着怎样的真心真意。
这又是一门冬生给他上的课——行动胜于雄辩。观其行知其心,与其听冬生怎么说,实际上他为自己做了什么,那点点滴滴的行为更重要。
萧证回到建在别苑中,他专用的「鹰之屋」。敲了门,贴身侍童阿壶便马上开门迎接。
「少爷,您回来了。」
阿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两人进了迎客的主厅。这时养在巨大鸟笼内的夜行鹰,见到主人回来了,兴奋地挥舞翅膀,骚动着。
「小的已给您备好了热水,随时可以入浴。」
「嗯。」
他先打开鸟架底下的木盒盒盖,取出一小块生鼠肉,往空中一丢。褐色飞鹰立即展翅扑向它,姿态优雅、行动利落地在它落地前叼住。
看鸟儿衔着肉块回到巢穴中享用,萧证转往寝室,问道:「总管呢?」
「邬总管他在一炷香前,就已经回到这儿。我刚刚送茶去给他的时候,见他伏在案前睡着了。」另一名侍童阿瓶回道。
颔首,萧证让侍童们回去休息,蹑手蹑脚地走入寝室内,不想吵到冬生——但他多虑了。
仅点着一盏油灯的昏暗屋里,侧趴在双臂上的人儿睡得既沈又香,一点儿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或许是冬生从小就做贴身侍从,得随时待命而养成了浅眠的习惯,通常只要一点点动静,他就醒了。但今天却不同,不但萧证回来时的声响没吵醒他,连萧证坐在他身畔,为他拂去掉落颊上的发丝时,他都还在呼呼大睡。
想是近来一连串、接踵而来的事情,让他应接不暇,累坏了吧?
尤其是这半个月,刚历经一场濒临生死的意外,身子才刚恢复点元气,旋即忙着准备迎接皇后娘娘到萧家一游的大事……晚上还有陪寝的重责大任。即便有着铁打的身体,也会吃不消。
萧证望着他眼眶下方的紫黑暗影与苍白脸色,情不自禁地伸指轻触着憔悴的粉颊,蹙紧眉心。
「嗯……」眼睑向上掀起,长睫扇动。「少爷……您回来了?」哈啊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邬冬生大伸个懒腰,直起身子。「不好意思,小的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您从老爷那儿回来,用膳了吗?来点茶吗?还是小的给您……」
萧证用简单的摇头,否定了全部的问题,大手捧起他的脸颊,夺走了他的薄红双唇。
「……少爷。」
耳鬓厮磨、口沫相濡间所逸出的轻叹声,有甜美、有腼腆。
「今夜……小的……很累了……恐怕没办法满足您……」尴尬地,饮下矜持地说。
萧证本来就想着今天晚上要让冬生好好休息,所以这浅尝即止的一吻,是止渴、也是灭火。搂着他的肩膀拍了拍,要他别担心——亲吻过冬生的眼睑、眉心,最后轻啄他的唇。
「一起睡吧,都累了。」
「……嗯。」
纵使两人已有了「夫夫之实」,每当萧证举止言谈露出了过度的亲昵,冬生照样难掩一抹不自在与羞涩——殊不知,他的纯情模样只会更火上加油地煽动男人的热情,让男人更想将他囚禁在自己的双臂间,不让他被自己以外的人看见。
想一想,萧证决定暂时别让冬生知道,自己已经向爹禀报了他们俩非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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