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老板娘包下吃住,但日用还要自己出。甫一住下,申生就热情道灯油咱轮流买罢。头一次他买了十文的,我自然也跟着买十文的。轮流几次之后,我发现同样是十文,他买的只够花三五天,我买的却能撑七八天,渐渐明白他每次买的大概都不足十文。
每每有衣着精美的客人,他常抢在我前头招呼,这些客人往往出手阔绰,打赏大方,仅打赏他便赚得不少。到普通客人时,他又躲在角落里懒得动弹,除非是老板娘来,那就比谁都勤快肯干。
怪的是他赚的虽多,却连花到自己身上也舍不得。除了灯油,烧水洗澡也需给柴火钱。天气挺热,他硬能忍着数天不洗,白日里有饭菜味道盖住还好,到夜间,身上飘出的馊味儿在房里萦绕不去,熏得我睡不着。旁敲侧击几句,他立刻马下脸怪笑几声,就你穷讲究多。第二日破天荒地早起,把我反锁在房内。待叫来伙计帮忙,他又一溜小跑地跟着回来,边热心开锁便皱眉道,李平,你怎么如此见外啊,明明听到我出去也一声不吭。
伙计走时拍拍我肩膀小声宽慰道,他一向这样,所以人人都不肯同他住,你忍忍。
我暗暗叹口气,夜间又问他,小申,你洗冷水不大舒服罢?他哼了一声,勉强应道,我碰多了冷水转天儿关节疼。我接道,正好我洗得快,每次烧的水总剩不少,不如你帮我洗点?
申生瞪圆眼睛,我不洗人家剩的。看他回绝得不坚定,我松口气道,那你先洗?我虚长你几岁,这些天还要你照顾,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他点头答应,又补充道,也没怎么照顾,毕竟我先来嘛。
这关就算是过了。
过些天沈涟来看过我一次,申生对他很客气。但一出后门,沈涟便道:“你受他欺负了。”
说得极为肯定,连个“吧”字都不带,完全是个陈述句。
在他面前我也作不了伪,笑笑回道:“也还好。”
沈涟沉吟一下,我怕他一开口很可能又被稀里糊涂地绕进去了,马上续道:“我呆的时间不长,好歹长他些岁数,吃不了大亏。他一个半大孩子,无亲无故的,活着不容易,难免学得圆滑。”
沈涟凤目微睐,我咽咽口水,看来只能全盘托出:“看他跟你一般年纪,我总想着如果你没遇着我,会不会也是那样?能有别的人帮衬一把也好。”
他面上多了些笑意,没再说这个,只道钱凑得差不多,梁大人那边也找到了人,我这几天就可以离开“江上人家”。
这些日子跟申生混得挺熟,送走沈涟回来后,他宝贝地举着脖子上戴着的东西问我看得出这是什么不。我仔细一瞧,那东西四四方方,似铁非铁,似石非石,表面光滑无比,只在角落里刻着一个小小的“望”字。我摇头表示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材质。
这回申生却没炫耀,黯然道:“这东西一直挂在我脖子上,也许和我的来历有关。我真的记得小时候很受人宠爱!等攒够了钱,我就去找家里人。家人还请过有名的夫子教我识字…”说到“夫子”时,他突然手捧着头痛苦□,我吓一跳,赶紧帮他揉按。
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每次一想到这里就开始头疼,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起,唉…”
在他把那东西放回衣服的空当,我说明走意。他看上去还真有点不舍,不过也没多挽留。跟老板娘结完工钱后,我小心收好四两六钱银子,去了梁泽仁的临时住处。
出乎意料,那里只有卫彦在。他仍是一身黑衣,坐姿笔挺,只脚下踩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
我环上他的肩膀,笑道:“你不是打家劫舍了罢?”
卫彦转头答道:“没。”热热的呼吸散在我脸颊,仿佛受到诱惑一般,我不禁在他生出胡渣的脸上不轻不重地啄了一口。
他抬眸看我一眼,又迅速垂眸专专心心地盯着脚下的布袋。
睫毛不长也不浓密啊,为什么眨动间会令我口干舌燥…
我踢踢布袋,软的,问:“那这是什么?”
卫彦起身,拎起布袋答:“钱。”
我奇道:“钱?”
他开门走出去:“赚的钱。”
我们站在衙门前,即使脸上已经弄得脏兮兮看不出原貌,我还是有点心虚。卫彦立在廊柱的阴影里,布袋放在他脚下。
隔了一会儿,面色红润的主簿才打着哈欠出来,不耐烦地用脚掀开布袋的口子,旋即脸色大变,腾腾腾倒退几步道:“这…这…”我实在庆幸自己之前没有掀开。想也知道,通缉犯的尸体总不会多么好看。
卫彦面无表情地递过张黄纸:“赏金。”
主簿根本不敢伸手接,转身跑进内堂,边按紧发冠边道:“大侠稍等,马上马上。”
什么人的钱可以污,什么人的钱不可以。什么事可以拖,什么事不可以拖。衙门里的人最是清楚。
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几个捕快就出来将白花花的现银放到卫彦怀里,又把布袋封上口拖回去。
我一拉卫彦:“回去吧?”
他点点头,从袖里取出个布袋,装好银两后,默默跟在我后头回了梁泽仁的住所。
作者有话要说: 尽量在假期完结,开学怕又没办法更...
☆、大夫又犯傻了
沈涟和梁大人正在屋里等我们。
沈涟面前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排金锭,手上还把玩着一枚稍小些的。此刻虽是夕阳斜沉,余晖将尽,但黄金折射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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