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衍点点头,笑意更深。
“有事儿找倪正青,让他送你去火车站。”
“我搭车过去就行。”
“随便你。”他端起碗一口把汤喝干。
陈衍回家没提前和爸妈说,他直接去了医院。
上住院部三楼左转,还是前世那个床位,他妈段如锦靠在床头,明明看见了他却好似没认出来,他爸陈克庄正端着一碗饭,好说歹说地想让段如锦吃两口。
他妈以前住院都是高级病房,一人一间,清静宽敞,两个护工轮流陪护,家里阿姨做好了饭菜养生汤用保温桶送来。后来公司资金链出了问题,家里一天天败落了,就有人建议陈克庄把老婆转到其它医院,能省一大笔钱。但陈克庄不愿意,他一辈子疼老婆,不能到老破了功。
他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也只是把段如锦移到普通病房,主治医生死活不肯换。医院人多地少,病房里已经装不下了,医院就说让段如锦像其他人一样,在走廊搭个床位,等有空位了马上换给她。
可陈衍记得直到他妈妈离世的那一天她仍然躺在这张小床上,被周围来来往往的病人家属随意围观。
“爸,妈。”陈衍开口喊他们,声音嘶哑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陈克庄回过头,看见他儿子提着大包小包站在身后,脸上先是惊喜,然后又露出窘迫:“小衍,你怎么回来了。”
他放下碗,又对段如锦说:“咱儿子回来了,你看看。”
段如锦看了陈衍一眼,警惕地往后缩,直缩到床头,眼里全是陌生和戒备。
“小衍,”陈克庄苦笑,“妈妈最近状况不太好,你别……”
“我知道。”陈衍打断他,转身把包放下,“我来喂妈吃饭吧。”
他拿起桌上的饭碗,勺子里还有仔细配好菜的一口饭。他把碗凑到段如锦嘴边,温柔地哄她:“妈,吃点饭吧,吃了饭有精神。”
段如锦盯着他,忽然伸手用力一推,把坐在床边的陈衍推得站起来后退了两步,饭碗也落在床上,豌豆萝卜米饭黄黄绿绿白白洒了一片。周围的人往这边看了看,见怪不怪。
“你太着急了,小衍,你妈还不认得你呢。”陈克庄走上前去收拾床铺,小心地把饭菜捡到碗里,用毛巾擦了擦被子。
陈衍站在他爸身后,他佝偻着背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手上沾满油渍,身上昂贵的外套似乎很久没洗过。
陈克庄再一回头,他儿子正杵在后面泪流满面。
“这又怎么哭了,”他温厚地笑了笑,想拿纸给他擦眼泪,发现右手脏了,又换左手。
“你怎么知道我跟你妈在这儿的?”他问。
“原来病房的医生告诉我的。”陈衍一张口,眼泪就流进嘴里,满嘴苦咸味。他自然是自己找来的,但他不能跟他爹这么说。
“那你知道……家里……”陈克庄有点儿犹豫,他不想这么早告诉儿子,但小衍已经回来了,迟早也要知道。
“知道。”陈衍说。
陈克庄点点头:“我去洗个手,再买份饭过来,你看着点你妈。”
他转身向外走,陈衍不敢再去床边坐,拖了个小板凳坐在床尾,和他妈相对无言。
段如锦还是不认得他,但她知道这个人在哭,于是缓和了神色,朝他招招手。
他妈是让他别哭,陈衍知道。
陈衍外公是大学教授,那时候教授少,值钱,他外婆和外公是在国外念书认识的,这就更稀罕。
段如锦从小长在书香世家,人美心善文化高,陈衍爷爷却是做生意的,小时候穷,读不起书,挣了钱第一件事就是逼儿子考个好学校。
陈克庄在学校里靠着酸诗酸词酸曲儿和一张好脸追到了段如锦,最高兴的就是陈衍爷爷,他后来也格外喜欢陈衍这个聪明秀气长得就很像文化人的孙子,只可惜陈衍刚上高中爷爷就走了,没等到他考上大学那一天。
段如锦是看不得别人受罪的,即便现在还不认识他,依然想安慰他。陈衍于是试探着走了过去。他妈没再推他,他就坐下了,把段如锦的手捧在手心。
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遭这种罪?陈衍不想哭,他一哭他妈就不开心,但他管不住眼泪。
他们坐了一会,旁边有个小孩经过,白毛衣黑棉服,虎头虎脑的。段如锦突然就伸手要抓那孩子,被男孩儿妈妈看见,赶紧把儿子牵走了,嘴里还嘟囔着:“说了不能把个神经病放这儿,怎么不去精神病院啊。”
陈衍脑袋一热,怒火涌上心头,站起来就要去追那人,段如锦却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指着那个小男孩的背影不停跟他说:“小衍……我的小衍……”
“妈,我在这儿,是我,我是小衍……我长大了……”他把他妈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肩,泪水滴到段如锦头发上。段如锦既察觉不到也听不懂话,还是喊“小衍”,要看小衍。
陈克庄回来陈衍把这事儿跟他说了,他摇摇头:“算了,人家担心也有他们担心的道理,这里确实不该管精神科的人。”
陈衍沉默了一会儿,问:“妈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之前不是好多了吗?”
“就家里出事那几天。本来想瞒着她,但是这么大的事,人又都喜欢讲个八卦,传着传着不知道是谁就告诉她了。”
“那也不至于……”
“你妈一受刺激,就因为心衰住院了,这个病本来就是治她的精神分……”陈克庄停下来,他不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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