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大吼,可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掌捏住,发不出声音来!
狂怒的冲动,几乎要将他的神志和脊椎压碎,窗外阳光明媚,晏子殊却感觉身体像被冰冻结般的寒冷,脑子里闪光似的掠过一个又一个念头,逃亡的念头,很快又犹豫起来,就算他可以锯断铁条,凿穿墙壁,能飞过这片断崖吗?!
上将一家的性命又该怎么办?
尝着自己唇瓣上的血腥,晏子殊渐渐冷静下来,他就像一只累乏的黑豹,面对眼前牢不可摧的铁栏,静静地蜷坐下来,喘息着。
失控的怒火只会显示出软弱,晏子殊闭上眼睛,又睁开。
如果这就是卡埃尔迪夫下给他的战书,他接受,但他绝不会……就这样
低头!
傍晚,天空一片金黄色,浮云薄如蝉翼,将浅浅的阴影投射在城堡高耸的塔楼,古老的窗台,和那张清雅端正的东方面孔上,晏子殊靠墙而坐,屈起左膝,手肘搭在上面,养精蓄锐,他嘴唇上的血迹已经干涸,那伤口还是很清晰。
卡埃尔迪夫曾说过,他的手下对他绝对忠诚,也就是说,卡埃尔迪夫的性命对他们来说也是最重要的,虽然卡埃尔迪夫反应敏捷,擅长搏击,可是总会有破绽吧?
这样想着,晏子殊听到石梯上传来脚步声,他抬起头来。
门开了,进来的人是晏子殊几年前曾见过的,老管家卡斯珀。
卡斯珀手里握着一串钥匙,他苍老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晏子殊,就像经验丰富的守门人,要看穿企图闯入禁地的毛头小子那样,那双浑浊的眼睛,投射着很浓的猜疑和排斥感。
晏子殊向来尊重老人,却被他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皱起了眉头。
「晏先生,您考虑好了的话,请跟我来,主人要见您。」老人说道。
他说这番话时,态度是彬彬有礼的,但排斥的眼神未变:「请您跟着我,不要乱走,这里有很多机关。」
晏子殊站了起来,无言地跟在他身后。
石牢外是一个平台,和一个绕着巴洛克式拱脊盘旋向上的石梯,非常幽暗,石头墙壁也很光滑,晏子殊摸索着向上走,暗想如果在这里打斗,失足落下去的可能性极大。
石梯很长,虽然宽阔,石级却陡峭,行走了将近五分钟,才有光线透进来。
晏子殊瞇起了眼,发现他竟然听不见老人喘气的声音,果然,卡埃尔迪夫身边的人都不简单,这个管家外表看上去苍老迟缓,实际上是深藏不露。
踏上最后一级石梯,是一条颇长的拱道,有几扇狭长、古老的石窗,石窗外就是茂密的松树林和高高的城墙,晏子殊现在知道,他待的牢房在靠悬崖的西北角,离卡埃尔迪夫住的地方,是有很大一段距离的。
经过一条又一条长廊,一道又一道拱门,晏子殊的耐心快被磨尽的时候,卡斯珀带着他在一扇高大的木门前停下,敲了敲上面的铁环。
「主人,晏先生带到。」他对那门扉高声说道,非常恭敬。
吱嘎一声,厚重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一片辉煌的灯光泄了出来,有叮叮当当的用餐的声音,还有女人轻快的笑声。
晏子殊愣住了,推开门。
屋内金碧辉煌,巨大的枝形水晶吊灯高悬空中,光彩四溢,屋子正中是一张可容纳百人就餐的长餐桌,餐桌上,是令人眼花撩乱的珍馐佳肴,清雅的百合花在桌子中央盛开着,稀世红酒靡艳的气息流荡在空气中。
晏子殊愕然,他知道卡埃尔迪夫生活奢侈,可没想到一顿饭而已,居然奢侈到这种程度!
不仅如此,桌子两旁还坐着七、八个很美丽的女人,简直像是古代皇帝的后宫,有金发的、黑发的、红发的,她们的眼神如水波般妩媚动人,身段窈窕,手臂和胸口佩戴的珠宝钻饰在灯光下熠熠闪烁,而且她们都看到了晏子殊,朝他微微一笑。
卡埃尔迪夫已经换上了一件黑色的天鹅绒衬衫,很简洁,却像磁石一样引人注目,金发像溪涧般搭在肩膀上,希腊雕塑般俊美的脸,低垂的浓密睫毛下,是一双与众不同的、紫色的眼睛。
对视时,他的眼神就像窗外的月光,清澈、静谧而柔和;他的眼睛里有一种睿智,彷佛能看透一切,让人的心脏都紧缩起来。
晏子殊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他的危险,可是,他没能逃开。
「请坐这。」卡埃尔迪夫抬头看着他,轻柔的说道:「你不介意和女士们一起用餐吧?」
晏子殊看向那个空置的座位,就在卡埃尔迪夫的旁边,而且后面只有一个侍从,这让晏子殊眼睛一亮,莫非他这么快就有了反击的机会?
「那是谁?」
「不知道,公爵的朋友?」
餐桌上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晏子殊在卡埃尔迪夫的身边坐下,他的面前是淡琥珀色的香槟酒,和典雅精致的陶瓷餐具。
左手边,餐刀是金色的,而且有锋利的开口。
「你考虑好了吗?」卡埃尔迪夫喝着红酒,轻声问道。
「考虑?」晏子殊的声音比他更轻,而且非常不屑:「你有给我考虑的权力吗?」
卡埃尔迪夫笑了笑,是一种晏子殊从未见过的宠溺的微笑。
晏子殊很不自在,倏然垂下眼帘,卡埃尔迪夫持续的浓烈注视,彷佛能割伤他的皮肤,身体轻轻颤栗起来,血管在冻结,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那么紧张,一把捏住了手边的餐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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