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奉天搡了搡杜冬,“哎。”
“咋?”
“我是想说……你记得《橄榄树》怎么唱的来着么?”
杜冬挠了挠光瓢,“你说齐豫唱的那首?问这干嘛,怀旧啊?”
乔奉天皱眉,“你就说你记不记得。”
“记得啊!”
“你唱一下我听听,我想不起来了,词儿和调儿都想不起来了。”
杜冬眼一眯,牙一咧,“你猛扎扎让我唱我忒他妈不好意思。你等等,我找找调,找找调。”瞧着四下无人,一边紧了紧下巴,一边清了清嗓子。
杜冬嗓音宽厚而夹有杂质,像被微微打磨过那样含有砂砾。ktv里一唱情歌就能要了李荔半条命,但平平缓缓开腔,低声清唱起这首老歌,倒自有一番山迢水长似的意蕴。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
流浪远方,流浪。
阴历出了正月,理发店的生意火爆异常。攒了一月的劲头可算寻到了出路,拉直的烫卷的,打薄的削短的,护理的干洗的,宾客盈门。少了吕知春打下手,忙的杜冬和乔奉天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再拖一个李荔过来扫地。
再聘人的启示贴了,网上也挂了,暂时还没寻到个合适的。
年过,乔梁来利南市里寻了个短工,又租了一间房。为了小五子上小学,能有个安安稳稳的歇脚处。
乔奉天本想让小五子和大哥住他的房,可一琢磨自己性向,总觉着挨着小五子太紧,对他不好,对自己也不好。于是便悄悄作罢了。
乔梁原是来租的是城北犄角旮旯地儿那儿,城中村里的一处矮脚平方。乔奉天先发制人地提前去溜达了一圈儿,见屋里没热水没空调没抽油烟机,两眼一翻就忙把租金连蒙带骗地给要回来了。
转手替他在陶冲湖边上,租了一间空着的回迁房。家电倒也不很齐备,至少热水空调是全的。
乔梁皱着眉头嫌租金太贵,乔奉天就转头替他垫了三个月的。乔梁伸手去拦,俩人要撸胳膊干架似的在房东面前“舞”了出关公战秦琼。乔梁愣是没拦住。
乔奉天眼一眯,手往他哥鼻尖儿上一指。
“反正老子以后也没儿没女,让你宝贝儿子记着孝敬他这个光棍儿小叔就行。”
乔梁的眼神霎时温柔,松快下吊着的嘴角,伸手往乔奉天脑门上轻轻一戳。
“成天瞎说!”
送小五子去利南附小报道那天,是雨水。利南冰雪全融,在屋檐下滴滴答答打着清凌凌的细响,春始萌。
乔思山拖着病恹恹的身子从郎溪来了,林双玉却没来。乔奉天心里颇堵。一堵他看不重小五子的上学的大事儿,二堵她永远抛不下她那三瓜俩枣的生意。
又堵她连与自己的寥寥一面,也躲着不见。
利南附小的校史比不上利南大学的百年,也算很是深厚悠久了。开阔的大门两侧,植了良多紫荆树。乍暖时令,枝条上正密密匝匝发着紫红的朵蕊。
正中是前年新建的一幢独栋教学楼,粉了米白色。看着端方洁净,宽敞明亮。墙侧挂了一排楷体的铜字,春华秋实;往后倒是些老楼了,不高,却正,红砖旧瓦也理的干干净净,妥妥帖帖,壁上还攀覆着一层细细密密的红丝草。
小五子明显是有些局促,脸上腾着一层淡淡的润红,睁大了乌漆漆的瞳。他捧着不多的一小摞课本,小步地跟在瘦条条的女教主任身后,挠了挠清爽的发顶,笑得既明亮,又羞涩。
来之前,乔奉天帮小五子修了头发,绞去了乱蓬蓬的发茬,连边角都顾及地仔仔细细;也不由分说地给乔梁和乔思山塞了两件笔挺的新短夹克,硬是褪了他俩蓝不是蓝,灰不是灰的旧袄。
第一次进教室,他想让小五子直着腰杆儿,没有任何包袱地进。
不愿让他觉着,自己和别的同学不一样。
乔奉天就是这种通俗浅白的人。
小五子被老师温柔地牵进了一年三班。乔思山和乔梁立在窗外,乔奉天则站的远些,倚靠着走廊的高高围栏。
小五子比旁的孩子个高,板实,皮肤黑。一进门,教室里一时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吵嚷,像把个新鲜玩意儿团团围住似的。扎马尾的女老师一身嫩黄,清脆地拍了拍巴掌,操了口极标准的普通话,听着和缓且如珠落盘。
“我们让我们班的新同学来做个自我介绍,大家说好不好?”
底下颇兴奋地齐声道,“好!”
“那咱们给他点儿掌声,鼓励鼓励他,好不好?”
噼里啪啦地掌声小碎炮似的响。哄小孩儿玩儿的伎俩,惹乔奉天在外面听了憋不住地笑。
小五子在讲台上立着,登时就紧张了,愣了,小手攥了攥紧,忙偏头看向教室外。他的视线越过了乔梁和乔思山,直勾勾地落在了乔奉天身上。
乔奉天抬了抬下巴,利落地顶高了鸭舌帽,露出了清晰的眉目。他“啪嗒”打了个响指,眨了下眼,给小五子做一个比枪的动作。
加油。别怕。
走廊里,温煦的阳光落在乔奉天的脸上。看着莹白如雪,空幻不实,仿佛在瞬间模糊了男与女的那道性别的界限。
晚上是利大人文的年初饭局,辞旧迎新,总结旧工作,瞻望新未来。其实掰开了揉粉了说,是生找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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