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有记忆起,家里只有两个人——母亲和自己。林渝遥没有父亲,小一点的时候不懂事,被同龄孩子欺负了,也会哭着跑回家,抹着眼泪问:“妈妈,爸爸呢?为什么别人都有,我却没有?”
再长大一点就不敢了,因为这是个禁忌话题,提到就是一顿毒打——鞭子,棍棒,指甲,或者是听起来很好笑的鸡毛掸子。每一下都是实打实的,背上、腿上、胳膊上,一切能遮盖住的隐秘地方全是累累血痕和掐痕。等一段时间复原了,又会有新伤添上去。
林渝遥从小过得就是这般周而复始的生活。
衣服弄脏了,会被打。考试低于90分,会被打。打碎了一只碗,会被打……总之只要犯一点儿错,惹得母亲心情不好,刘红云就会把他推进家里的储藏室,关上门,跪下来,脱掉上衣,指甲或者棍棒落下来时,咬着牙不许喊出声。
这是刘红云的规矩,硬生生被套在了林渝遥的身上,而牵扯住他的是那份血缘关系,教人无法反抗。
林渝遥每天活得方方正正,上学下学、看书做作业,没有娱乐、没有玩伴,家和学校构成了生活的全部。十三岁时,他上了初中,刘红云找了家早出晚归的工作,总算有了口喘息的机会。
刘红云晚上八点半才能到家,林渝遥下午四点半放学以后有了近四个小时的空余时间,多是用来和同学踢球或者去街边的游戏厅打游戏。但多数时候,还没玩儿多久就沾了一身汗和灰尘,晚上回家被刘红云看见可能会觉出端倪,他每次都玩的战战兢兢。
所幸林渝遥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秘密的城堡——学校附近的一家盗版音像店,他开始从里面租碟片回家看。动画片、电视剧或者电影。看得懂的、看不懂的或者半知不解的。
虚幻的精神交流非常美好,它极大的抚慰了林渝遥枯燥单调又令人望而生畏的生活。
但好景不长,一晚他看着电影睡着了,刘红云回家后知道了他的阴奉阳违,当即发了一通火,打完又抱着他,语序颠三倒四的哭诉:“你怎么不能懂事一点,你知道我每天有多累吗?”……
最后以一句“你为什么要被生下来”作结。
林渝遥不怕被打被骂,但他十分恐惧刘红云一句句如怨如诉的抱怨,每一句都像根绵软的刺,包裹里心脏里,疼的厉害却又拔不出来,仿佛她所有的不幸和苦累都是林渝遥造成的,平白无故就担了桩罪行。
第二天刘红云把主卧室锁了起来,林渝遥和他短暂的娱乐生涯宣布告别。
他再去那家音像店时,都只能随便转转。时间久了,店里的老板就注意到了他,问他是不是没钱。
林渝遥拽着衣角不说话,老板说可以免费给他拿回去看,但之后要记得送回来。
“我妈妈不给我看……”林渝遥小声说道。
音像店的老板其实不像个老板,这话说起来好像有点怪异,但确实如此。老板二十岁出头,但很胖,一身脂肪堆积在柜台后的狭窄空间里,让他看起来像座敦厚的大山。
在店里厮混了许久,老板很少说话,他沉默寡言,掩盖在脂肪和肥肉下的五官纠结而愁苦,林渝遥原先是有些怕他的,但现在不了。
因为他邀请林渝遥每天放学后跟他一起看电影,在音像店的暗房里。
暗房很小,只有一个巨大的屏幕,门正对着外面的音像店,方便他们坐在里面时可以观察到外面的情况。当然,店内生意惨淡,几个小时都不见一个客人,通常情况下他们都是沉迷进了电影中。
老板经验丰富,挑的片子有趣而经典。他们在那间逼仄暗房里度过了许许多多个傍晚和夜晚,两个人,一部电影。他们很少交流,或者说——很少通过语言和肢体来交流,但却彼此熟悉。
那是林渝遥童年和少年时期,最快乐且轻松的一段日子。 他性向的觉醒,也来自于那段时光。
老板寡言少语,但不是闷骚,虽是盗版音像店,但连sè_qíng片都没有。他自然不会带着林渝遥看黄片,只是有一晚他们一起看了部同性电影。
那部电影叫什么,林渝遥刻意的忘记了,他只记得自己当时的惊讶和惶然,以及脑子里频繁闪现的他们班班长的脸。几乎是坐立不安的看完了两小时的电影,然后匆忙逃回家。
整整一个月他都没再去那家音像店,去学校看见班长时也会下意识的眼神躲闪。性向的初露端倪令他本来就难熬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经常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或从梦中惊醒。
压力过大,可他无人诉说,家人或者同学,都无法倾诉。或许可以跟老板说说?林渝遥想。
然而等他再去音像店时,一切都变了。音像店大门紧闭,门栏上黏着丝丝缕缕的红色印迹,外面围着一圈黄色的警戒线,看起来竟像古旧电影里的杀人案现场。
这个联想让林渝遥无来由的心里发慌,他站在门口,手足无措。
旁边百货店的老板娘认识他,知道他经常往隔壁的音像店里跑。
“你是小孙的朋友吧?”老板娘坐在门口,跟他搭话。
“他人呢?怎么关门了?”林渝遥稳着声音问道。
“你好久没来了吧,前几天傍晚,有伙中学生来店里要看毛片,小孙说没有,那群小孩子哪里信,就到处乱翻,把店里搞得乱七八糟……”
百货店老板娘絮絮叨叨的说不到重点,林渝遥在她的一句句话里,越来越发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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