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挽死拽着裤子的手来看,现在,就算隔着一层布,他也有要将他脚踝上的肉生生咬下来的打算。
兰枢说,疼痛,是最廉价的教训。
兰枢,一向不喜欢曲不言弄伤自己。可是现在,曲不言没办法让自己躲开。他也没有想到,陆挽会突然这样孤注一掷地反抗。
这点,很像郁拂。
陆挽感到,自己口中混入了另一种腥甜。他因狂怒而爆出的眼球早已冲血,曲不言的平静是他没有想到的。陆挽想,如果不反抗,可能就这样被他踹得半生不死,或者直接被他踹死。
所以他背水一战地爆发反击。对,是反击不是反抗。
他本以为,他的反击会给他带来更加不可承受的灾难。可是,曲不言没有。
至少现在还没有。
陆挽松开了隔着一层布、却依然咬进曲不言骨肉里的牙齿,放开了将曲不言的裤腿撕扯得褶皱不堪的双手。
曲不言俯视着跪坐在自己脚下的陆挽,他的上身微微蜷着,两只纤细的手臂像是被折断了的蝉翼一样垂下。
他身上穿得还是曲不言第一次见他时的那件白色t恤,白色t恤上还留有若隐若现的血渍。
看来没洗干净。
不过没关系,因为又多了新的血迹。
曲不言俯视陆挽的神情很平静。
他看到,眼下的陆挽,缓缓抬起头,微微侧着脑袋仰视着自己。陆挽的鼻孔和嘴角都在流血,可他并没有像上次一样,用手背胡乱抹去。
曲不言看到,陆挽伸出舌头,不急不慢而又异常认真地舔过唇边的血迹,像是品尝战利品一样地,嘴角弯起孤傲到不可一世的弧度。
在那张青肿不堪的脸上,他这不经意地一抹冷笑,有一种说不出的妖魅。
他,终究不是郁拂。
曲不言一直以为,他是一只不知轻重的绵羊。可现在在他面前的,分明是一匹獠牙逼人的野狼。
“我可以,让你在京大消失。”
一匹随随便便就将獠牙示人的狼,活不久。
陆挽嘴角环起的弧度瞬间僵了回去。
曲不言说得没错,他有这个能力,让陆挽的大学在任何一个时刻结束。
这不是陆挽想要的,他不想离开京大。
他费尽心思瞒着爸妈才来的京大,他不想就这么离开。
他不能就这么离开。
陆挽仰视着曲不言,仰视着这个决定自己能不能留在京大的男人。
曲不言看到,陆挽的眼神中,竟然泛起了一种穷途末路的乞求。
一匹狼眼中,竟然有属于绵羊的乞求。
曲不言回应他的,只有平平淡淡的一个陈述句:“主动退学,或者被开除。你可以自己选。”
准他自己选择,已经是曲不言所给的最大的仁慈了。
陆挽咬着牙,瞪着面前的曲不言,终于挤出声音“我决……”
“嘭!”
力道十足的侧踢,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军体拳。那个“不”字还没有挤出,陆挽就被这突如其来地一脚踢倒在地。
侧踢在脸上。
陆挽趴在地上,看到了面前两米多远处落下的,从自己口中飞出的那半颗带血的牙齿。他试着活动了一下已经疼得麻木的骸骨。
疼,钻心地疼,疼到他的太阳穴都发颤。
但是,好像没有被踢断。
陆挽趴在地上,没有起来,也没有动。
曲不言站在原地,以一种近乎懒得讽刺的语气,“受不了就滚。”
京大,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决不!”陆挽歇斯底里地吼出。
不是陈述句,不是反抗,他就是在吼。
像被逼到绝路的幼狼,在跌下万丈深渊时的最后一声嘶吼。
刚才,陆挽趴在地上不动,是因为他不想在这个可以决定他是否能留在京大的男人面前,做出任何加剧他离开的举动。
可是现在,他不能不动。
陆挽撑起身子,更是懒得管鼻孔和嘴中不断低落的鲜血。他以一种近乎下贱地姿势一点点爬回曲不言的脚边。
他仰起头,没有任何的反抗和忤逆,没有任何的不满和不服。
甚至没有任何的神情,以一种顺从到空洞眼神,仰视着曲不言。
陆挽,不能离开京大。
他不相信郁拂会自杀,他的哥哥,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他怎么会自杀。
他要留下来,他要知道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算哥哥真的是自杀,至少,至少他要知道,哥哥是为了什么而自杀。
可是,没有人会告诉他。除了云轴子,这个学校甚至没有人愿意和他接触。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面前这个男人。
因为这个一定要自己离开的男人。
哥哥的学号是:10721。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态度,这个男人对自己所申辩的那句“他不是自杀,他不会自杀”的过激反应,让陆挽确信,这个和哥哥同班的男人身上,一定有他想知道的东西。
他不能离开京大,至少在查明真相之前,他不能离开。
开除或者退学,他都不在乎。但是他一定要知道,三年前,才到京大一年就去世了的哥哥,究竟经历了什么。
所以,他一定也必须要留下来,无论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就像现在,就算是现在这样……
陆挽轻轻合上眼帘,像一只乖巧地供主人发泄怒火的布娃娃。
曲不言知道,陆挽这是在告诉自己,他甘愿沦为曲不言的发泄玩物。曲不言施加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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