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阿勒浦,我会坐船去刘易斯岛。”
我感觉浑身发冷,好像浸在了冰窖里,“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还要回去啊?”
他看着我的眼神好像有点无可奈何,好像我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童,“我给伊安麦克劳德留了我爱丁堡的地址。一个星期前他寄信给我,告诉我西里斯回到了肖博斯特。我卖掉了我在爱丁堡的公寓,买下了我曾经租住的长屋。”
我不认识他,他只是个陌生人,酒吧里的陌生人。可是他的痛苦那样真实,他的悲伤那样真实,他的缺陷和优点都那么真实。我想请求他不要再将自己推入那个深渊。为了一个自私的、不成熟的、甚至可以说是不理解他的人,他放弃了自己的生活,决定隐居荒岛?
我只能喃喃自语,“为什么?”
他站在风里,那么悲伤的眼神,沉郁地好像能将观者淹没。那些痛苦,丝毫没有传达到他的脸部肌肉上,“我爱他啊。”
他只是微笑着,平静地,站在月台上对我说,“我爱他的一切优点和缺点,他的暴戾和温柔,他的担当和懦弱。我不能没有他,那么与之而来的这种痛苦,也只能让我承担。我活该。”
我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莱姆斯卢平没有再多解释自己,点头向我致意,祝福我旅途顺利。
我看见他转过身,向相反的月台走去,手中拎着旅行箱。一个凄美的背影,一个英雄般忠诚得盲目的情人。也许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局,也许他这样不顾一切回到赫布里底的行为,最终也是无用功。可是我只能唏嘘,深知自己没有这样的勇气,也不能理解这样的疯狂。爱情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究竟是不是只是一种自我满足呢。
中午时分,我回到了诺丁山,结束了圣诞假期的这场旅行。
很长时间内,我再也没有去苏格兰。一直到大学生涯结束,我的时间都是在英格兰境内度过的。奇怪的是,我对各种民间传说产生了兴趣,这东西在我此前二十年的人生中对我来说一直都是枯燥无味的,我不禁设想这是不是莱姆斯卢平对我留下来的影响。
我常梦见赫布里底,这座我从来没有涉足过的岛屿。梦境中它的一草一木,它银白色的沙滩和苍绿的旷野,它无边无际的海洋,历历在目,清晰得不可思议。
几年后的一天,我已经开始工作,偶然去查林十字路的书店闲逛。在民俗学的书架上,看到一本精装版的小书,标题烫金,是系统性的关于刘易斯哈里斯岛民间传说的研究。我把那本盈掌小书取下来翻看,引言开头是这样写的:
“我与刘易斯岛的机缘,开始于1985年。那时候我间歇性地是个剧作家,编辑和家,出版过几本小书。1985年的冬天我在南肖博斯特村里租住过一栋小房子,这座房子后来成为了我和我爱人的家。当时的我预料不到,未来的八年间,我将深深扎根在赫布里底,这座岛屿,将成为我深爱的存在。
“这位于欧罗巴西北部,荒芜的、常年被狂风侵蚀的角落,从没有被任何主流作家深入研究过。这地方,已经亲密地变成了我的一部分。
“即使我对盖尔民间传说的解析可能并不完美,我仍然希望,我能向读者们表达这座岛屿令我迷恋的细节。它的荒野,色彩和动人美貌,永恒变化的光线和冥想式的静谧,最重要的是,我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了我不可分割的爱情——令我最终别无选择,只能回到这里,并骄傲地称呼这片土地为我的家园。”
我的心中有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猜想,阖上书,去看作者署名。
那个名字刺痛了我的眼睛。
莱姆斯卢平。
作者有话要说: 爱丁堡之夜的产生原因是因为我想写一篇《涨潮海岸》似的□□,那种devil ry的诡谲感。表面上的传统民谣的现实化adaion,实际上是讨论孤独和价值观差异带来的冲击。
其实最后看来是深夜神怪小故事嘛。
我不擅长美化人物本身和他们的感情,完美当然在任何层面上都不大可能存在。我也不相信真的有完美纯粹的感情,本篇中犬狼感情的产生完全是一种投影。单就remus来说,他处在一种过于病态的生活状态中,迫切地渴望温暖和纯真的爱,他把这个需求投射到荒岛上遇见的sirius身上。至于sirius,作为非人,始终是游离在人类社会之外的,remus是他体会人类生活的纽带。
正常人大概是无法维持爱情的,一对情人最终形态可能是友情或者亲情。本篇中的犬狼就是两个戏精,只有戏精才能维持爱情。心中有戏,爱情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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