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如侬眼波转动,又道:“若她被我或岑郎,甚至师怒衣的仇家寻仇,乐岛主能否护她周全?”
一声脆响,这二人又一击掌,乐逾目光锐利,神色却悠然,道:“包她毫发无伤。”
蔺如侬妩媚地步步紧逼,道:“若我的女儿是与我一样的妖女,离经叛道,千夫所指,惹下仇怨孽债无数,到那时乐岛主还会一如既往,护着她么?”
乐逾神情并不郑重,蔺如侬却知他一字千钧,言出必行,道:“护她到底。”
蔺如侬灿然一笑,她身怀有孕,舍身犯险,就是为腹中女儿有求于乐逾,又绝不愿拖欠乐逾。就如昔日小宗师之会,乐逾放她一马,她就以入楚宫相救回报。这孩子要托付给乐逾,她就陪他出南楚,入东吴,并辔千里,拜访两位宗师。
击掌之约已成,蔺如侬翻身上马,勒住缰绳,容貌已不如初见时娇美,在这日光下、桃林中却是神采飞扬,衣裙上乌发上落几瓣桃花,人面桃花交映,明艳夺目,娇声道:“这一回作别,乐岛主不死,我也会死,想起来也是后会无期了。乐岛主,你与我,平生都没有逊于人之处。皇图霸业,江湖声名,庸俗透顶,对你我而言不值一哂。想要的只有一个‘情’字,偏偏情路坎坷,岁月艰险,蹉跎至今,你未娶,我未嫁。可我至今不悔,想来你也不悔。”
她与乐逾相识数年,这一两个月中可说是同经几番生死也不为过。此时分道扬镳,却无半分留恋。蔺如侬先要走,听乐逾叫一声“蔺美人”,那声音低沉醇厚,对她道:“美人此去需珍重。”她含笑拍马向东吴徐行,乐逾调转马头向北汉,就此分别,渐行渐远。出得桃花林,乐逾隐约听见她的马蹄声平缓,人又曼声唱起东吴小调,不由抬眉一笑,在她杳杳的歌声中纵马远去。
第86章
四月二日,南楚东吴准许西越求和,各索取金帛财物无数。东吴以金帛赏赐群臣,南楚却在萧尚醴授意下,以此犒赏三军,用西越的求和金备下武器粮草,以待下一次伐越。
五月七日,田弥弥寄给兄长吴帝的书信得到回复,若南楚一年后再伐越,将是独力完成,东吴置之不理即可。若是伐越不成,东吴不受牵连,若是伐越成功,则东吴不出一兵一卒,就可以得到南楚赠送的西越边境七城。
楚吴盟约中田弥弥出力最大,此时延庆宫内廷都已经由楚吴两国的世家贵女充任女官。早在田弥弥嫁入楚宫之初,就向兄长请求,她孤身远嫁,举目无亲,必定感到寂寞,请兄长准许吴国官宦之家的女儿作为公主近侍陪伴她入楚三年,三年后她会送这些女子归国。
如今第一批公主近侍早已归国,由田弥弥在其中斡旋,又说动兄长,为不辞艰难陪伴过她的女子赐婚。吴国之中闺阁内流传一种说法,楚宫延秦公主为楚后的内廷更胜吴国皇后的内廷,若能入楚宫陪伴公主数年,言行气度都远超一般世家女子,得延秦长公主看重,更是必定能嫁得佳婿。
数年韬光养晦,田弥弥在无形中织出一张丝线巨网,能够悄然无声地略微引导两国局势。这一日延庆宫中,萧尚醴与她对弈,田弥弥持子笑道:“恕臣妾直言,陛下要将西越收入囊中易,要在收西越后再谋取东吴,恐怕不易。”
萧尚醴落下一子,以手指推入腹地,杀死一片白棋,分心淡淡道:“那便要看皇后是否全力襄助了。”
田弥弥见他烦躁,唇边含笑,心中却一叹,她自然知道这位陛下所为何事。——垂拱司已失去乐逾下落一个半月,自他离开东吴都城起就再未听闻他的踪迹。垂拱司在南楚或者能无孔不入,但乐逾一入其余三国,除非他主动露出行迹,就好像河流于海,风雨入林,哪里能再被辨认出来。
但天下江湖中的佼佼者都已屏息凝神,谁能不知蓬莱岛主会去哪里?东吴血衣龙王已死,南楚思憾大师、西越淮海居士,他的下一个去处势必是天阙——去见宗师之首,陆地神仙,北汉国师!
锦京城的垂拱令顾府内,两个红裙侍女正磨墨调色供顾三公子作画。藤衣一身葡萄紫衣裙,乌发高绾,玉白耳垂上左右各一点珍珠,抱缇缃静坐。那女婴肤白如牛乳,一双美目眼皮虽浅,却眼珠漆黑,赫然是藤衣的轮廓。颈间一只金项圈,金不值钱,混了别的东西打,轻薄坚硬,却通体镂空成空心圆环,细丝绕成蝙蝠葡萄,透出那空心项圈填的一颗颗珍珠,满圈滚动,一碰便发出轻响,却是蓬莱岛赠给未来儿媳的一岁礼。
他眼睛本就不好,此时更眯着眼尽力去看,仍把掌上明珠画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小脸犹如一只雪白的落苏。藤衣却并无半点不悦,漆黑的双瞳直直往向顾三公子。
乐逾所赠的金项圈太过精巧,难以描摹,顾三蓦地轻笑,停笔道:“如今满江湖都翘首以待他乐岛主这场风雨。蓬莱岛主每入江湖必生风波,却不知道这场风波如何生。”
藤衣冷脆道:“能如何生,依我看,一剑杀上天阙就是。”顾三叹道:“若无‘搜神计’,他倒是可以一剑杀上天阙,但有‘搜神’一事在,他这一战,就必须要先造一份声势。”
藤衣秀美微蹙,道:“声势?”顾三摇摇晃晃走上前,手指轻轻抚过爱女脸颊,道:“声势绝不能逊于其母当年。”
蓬莱岛主每离蓬莱必起江湖风波,前代岛主乐羡鱼昔日有“剑仙”之誉。三十年前,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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