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义瘫坐在椅子里想东想西的,全是关于苏默的,但是他没有勇气给苏默打电话问一问。每个星期五的固定交谈就像一场凌迟,胶着的气氛每分每秒都在提醒他,他的弟弟对他抱着罔顾人伦的想法。
这半年来,程淮义时时刻刻都在思考,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误导了一个好好的孩子。他还记得刚刚认识苏默的时候,他小小的、软绵绵的样子,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无措而天真地望着他。
后来,他叫自己“哥哥”,他们同吃同住,每天都在一起。他整天想着从哪里弄钱来养活他们两个,而苏默小小年纪就开始学着管家,打理两个人的衣食住行。
他一天一天长大,可是看他的眼神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有种软绵绵的天真,他一直把他当做一个小朋友。他本来就是个小朋友啊。
只是这个小朋友有一天突然说喜欢他,哭着说喜欢他……
不对,程淮义猛然从沉思中惊醒,默默没有说过喜欢他的话,根本没有说过,虽然他那天是哭了,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明明白白地说过,可为什么在他的脑子里,会一直徘徊着一句“喜欢你”?还是苏默的声音,苏默一贯的语气。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程淮义挫败地垂下头,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期末考试之后,苏默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程淮义:“哥哥,你寒假回家吗?”
当时周边大学的学生早就回家了,程淮义的店里冷冷清清,连雇的女孩子他都已经给放假了。可是程淮义窝在没人的店里,有些支支吾吾:“那个,店里要有人看着,我走不开……”
苏默冷静地打断他的话:“那过年呢?你回家过年吗?”
程淮义不知道要怎么说,他的心很乱,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苏默。
苏默在他长长的迟疑中,逐渐崩溃,他毕竟只是个半大少年,唯一的亲人半年来对他冷冷淡淡,如果连过年都不回来,他还有家吗?
他发着抖,颤声问程淮义:“哥哥,你以后就这样,连家都不回了吗?我喜欢你这件事情就这么让你恶心害怕?厌恶到家都不要了吗?”
程淮义听着苏默急促的呼吸,一声声吞进嗓子里的呜咽,心疼得只想立刻回家,告诉他,他是自己唯一的归途,自己永远都不会不回家。
可是苏默那句“喜欢你”,硬生生扯住了他的一切冲动。就是这样,这样的一句“喜欢你”,和他脑海中时时响起来的那句一样,一样的音色,一样的语气,一样的节奏,分毫不差。
那句“喜欢你”,合着曾经无数次臆想出来的无数句“喜欢你”,茫茫然如夜鸟投林,呼啦啦飞过来一大片,铺天盖地地遮住了他的心,上空一片黑色,让他知道自己果然不无辜。
程淮义决定了,他不能回去,不是因为苏默,而是因为他自己的心。苏默还那么小,而他已经成年了,他才是该负责的那个。不谈人伦,光是两个男孩子,要在一起,将面对什么,苏默不知道,他不能装不知道。
他不能在苏默这么小的时候,就一点退路都不给他留。少年人的喜欢如天上的云,瞬息万变,总有一天,他会忘记今天流着泪说“喜欢你”的心情。
程淮义闭上眼,掩住痛苦的目光,他听到自己冷酷地回答苏默:“不行,哥哥没有时间,不能回去。”
电话那头,苏默大口大口的喘息声像濒死之人挣扎着生的可能,最后,他听到他终于平静下来,微不可闻地回答了一句:“知道了,哥哥。”
这是一个凄寒的除夕夜。
苏默独自对着一桌子的菜发呆。面前的米饭已经不冒热气了,他冻得红肿胀痛的手还捧着冰凉的饭碗不肯放下。
他心中仅存的一点点微小的希望,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也渐渐趋近于泯灭。
没有空调的房间格外的冷,他的双脚早就已经冻得发麻没有知觉,可是他觉得自己的心更冷。程淮义真的说到做到,最终没有回来和他一起过年。
在这个人人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只有苏默守着一室的寂寥。他就这么静静坐着,身影在窗户上投下一个小小的、凄清的影子。
终于,时钟指向了十二点,旧的一年过去,新的一年来临。同一瞬间,大街小巷各个角落响起了炮仗、烟花的炸裂声。这条老旧的小街上,每家每户都有人欢呼雀跃,“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苏默似乎被外面的热闹吸引,他动了动僵硬的双腿,扶着桌子站起来,挪到窗户前。他推开窗子,凌冽的寒风带着硝烟的味道卷了进来。这种散布在空气中的依稀热闹,让他想起了他和程淮义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也是这样一个湿冷湿冷的冬夜,程淮义带着一身的寒气推门进来,抱住他,承诺永远不会走。
那个时候的苏默还很矮,只能踮着脚趴在窗户上看外面的烟花,如今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他也早长高到不需要扒着窗框了,可是当初承诺的那个人,如今在什么地方呢?
“嘭啪——”
一朵烟花在他的正上空炸开,金色的礼花映亮了漆黑的夜幕,流光溢彩,又散成漫天火花簌落落流下来。一朵坠落一朵升高,明明灭灭,刹那芳华。
苏默仰头看着纷纷扬扬的火光,远处的街道上依稀传来小孩子兴奋的喊声,这一夜应该有很多人都觉得幸福美满吧。在所有人都幸福美满的时候,他觉得更加的寂寞。
苏默将手拢到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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