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绍挑眉道:“二娘听了这故事,所唯一关心者,就是吃食不要多放盐?”
我郑重道:“当然不是,我是关心洛南公的身体。lùn_gōng,令尊乃国之功臣,即是我李氏之功臣,论私,你又是我的朋友,我自然希望令尊与你皆平安康泰、长寿延年。”
独孤绍笑了笑,望着我道:“二娘还当我是朋友?”
我怔了怔才明白她说的是去年之事,将冯永昌打发开,笑向她道:“我所交者,是独孤氏十六娘,不是木兰骑的独孤校尉。”替她斟了一杯酒,又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所以不怎么来找我么?”
独孤绍笑而不答,只一口将酒饮尽,反过来又替我斟了一杯:“甜酒看似温和,其实后劲极大,不如芦酒清冽可口,二娘少喝一杯,应当无碍。”
我顺她的意思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味道倒甚是香浓,有些像前世的什么酒似的,见她面色和缓,像是心情好了些,踟蹰再四,还是问道:“一向未见你,好好的,怎么就…免官了?”
她苦笑着满饮了一杯:“阿耶替我选了一门亲事,想让我待在家中备嫁,就上了一封奏疏,将我免了官,圈在家里,学习女人该学的那些东西。”
阿欢同我猜测的也是这个缘由,可虽是有了预想,我却依旧觉得心中微沉——这时代的女子实在是艰难,如独孤绍这般天时地利人和都有的,到最后却还是免不了这一遭——然而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替她斟了酒,不等她举杯,倒先把自己那杯喝了,独孤绍所说清冽其实便是浓烈,我喝下去连喉咙口都是辣的,轻轻一咳,冯永昌与几个从人都竖着上身看这边,独孤绍摇着头将酒坛挪开:“你身子不好,不要喝了。”
我趁机道:“多饮酒有伤神智,你身子虽壮实,也不要多喝,不然以后行军打仗,连堪舆图都看不清,那才是笑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
独孤绍又苦笑起来:“女人从军,千百年来,也不过一位平阳公主,还是国家草创之初,非常时行非常事,如我这般,日后是不要想了。”
我道:“你这就是丧气话了。太后既准你当这校尉,宰相们又许了木兰骑之创立,你便是正经的军卫,因着婚事辞官归家,过些时候再起复也容易得很,不要灰心。”
她抬眼看我:“你是认真拿这话劝我?”
我看一眼冯永昌,向她挪一步,略低了声音道:“而今亦是非常之时,婚姻小事,较之国之大事,自然不足一提。”
独孤绍讶然看我,我怕她不明白,轻轻道:“圣人年幼,四方不稳,国家一旦起了兵戈,便要有老成持国之人出面镇守,令尊的资历、年纪、功勋都可堪此任,若是朝廷征调,自然就无暇儿女亲事了,这一来一去,至少也要大半年,你便多了大半年的时间,虽是暂时拖延,总也是缓了口气,万一崔二心回意转呢?”
独孤绍面上惊愕渐渐消退,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四方不稳?”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前些时候在耳室旁听,偶然听了徐敬业的名字。母亲大力打压李氏宗亲,连这些赐姓之后也一道牵连在内,这徐敬业而今还叫做李敬业,因小事而被黜落,裴炎在议事时为他说情,提到他祖父徐懋功的功劳,我初时还未反应过来,等晚上去寻阿欢说话时偶然将徐姓与敬业之名合在一起,方想起和这人有关的许多事——主要是那篇著名的《讨武曌檄》。
我倒不是说这徐敬业一定造反,只是以而今之局势,以及时人私斗尚武之风来看,不是徐敬业,也一定会有黄敬业、张敬业跳出来反对母亲,而连我都看出来要造反就迟不如早,只怕旁人清醒的也不在少数。
独孤绍手捏着酒杯陷入了沉思,好一会,方露出些许笑意:“二娘口中说是来陪我,其实说到底还是为了我家那老兵——这是太后的意思,还是二娘的意思?”
她到底不是有勇无谋之辈,我含笑道:“我来寻你,纯是自己的意思,不过阿娘那里有没有想到令尊,我就不知了。”
独孤绍轻笑着摇头:“二娘光会说漂亮话,什么公私分明,其实私事都是公事、公事也都为的私心。”
我道:“公私分明,又不是说不能一起办,以朋友论,我亦希望你能得修正果,不单是崔二那事。”
她深深地看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5章 迷惘
回城时天色已晚,我就回家住了一夜,顺带将近日之家务理了一理。有宋佛佑与柳厚德在,财货出入、人员等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柳厚德还额外替我写了一份近日往来的名单,将各色礼物名帖来往都列在内,前来投刺者则另列一卷,我特地留意了下投刺的名字,未见眼熟者——今次恩科,取了一位进士,姓陈,大号子昂,母亲特别留意,还将他与其他几位出色者叫到跟前问了几句,亲授麟台正字之职,我时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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