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斜睨了高延福一眼,有些意兴阑珊挥了挥手:“你告诉他,好意朕心领了,叫他出去罢,朕今日不想见人。”
高延福恭谨地退了出去,片刻之后,又小心翼翼地进了门,她不耐烦地看了这阉人一眼,问:“又是谁?”
高延福瞥了瞥婉儿,低声道:“是小郎君和小娘子。”
满宫里,以这两个称呼代替的,除了天后陛下嫡亲的一儿一女外,再无旁人了。
婉儿看见她的面色微微凝重起来,召见了这一对小儿女,听他们说起武敏之如何欺负当朝公主的事。
婉儿知道她对自己的一双小儿女极为重视,饮食起居,事无巨细,样样关心,婉儿也知道她对自己的娘家极为看重,凡是有碍武家名声的事,她一向是能遮便遮,绝不肯轻易叫人看轻了她这木材商人的门楣。
若是对一个寻常的母亲来说,自己的儿女,自然是远比门户名声要重要的,譬如自己母亲,虽然天天念着天水上官的高贵名头,说着些世家门阀的簪缨旧话,事到临头时真正重视的,往往却还是自己女儿的小小贱命。
可是对这位天后陛下来说,家族门户,与儿女之间,孰轻孰重,恐怕还是未知之数。
婉儿静静地看着,看着天后漫不经心地用一把短刀打发了自己儿女,转头却又吩咐自己“叫武敏之进来”。
婉儿安静地出去了,木屐踏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回响,她走到门口,看见那位面容俊秀的年轻人正和长乐公主对峙,这年轻人的面上有着些许扭曲的神色,细看之下,会发现他面容上与他的姑母竟有几分相似。
“陛下召周国公。”婉儿说,风吹起她的衣衫,勾勒出身上的曲线。
武敏之立刻就放过了长乐公主,两眼如豺狼般钉在了婉儿身上,婉儿假装没有看见他的神色,引他入内庭,到内殿门口时忽然听见他说“上官才人就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祖父和父亲的事么?”
婉儿回身看了他一眼:“不想。”她马上就后悔了——自己是当值太久,昏了头不是?这样快便回答,不是更显得心虚?
武敏之果然露出了得逞的神色,笑眯眯地看了婉儿一眼,晃悠悠地进了殿,好在天后屏退了众人,婉儿才得以有片刻闲暇,细细思索对策。
等武敏之再出来时,婉儿已经又恢复了镇定,她送武敏之走出去,在僻静处站定,淡笑着看这个人:“周国公呢?想不想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是怎么死的?”
武敏之倏然回头,眯着眼盯着婉儿看,他的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这样的事你都知道,他们居然说你不得宠?”
婉儿看着武敏之不说话。
武敏之的脸明明如此英俊,笑起来却如鬼魅一般,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活人:“我的母亲和妹妹,跟你的祖父和父亲一样,都死在她手里。”
婉儿沉默良久,才道:“你对付不了她,又对付不了她的儿子,于是就对付她的女儿?”
武敏之笑得有些狂傲:“她的儿子不用我对付,她自己就已容不下他们了。倒是她的女儿,哼!”他笑得更狂傲了,“上官才人可愿与我联手?”
婉儿垂了眼:“不愿。”
武敏之一怔,上前一步,狞笑着道:“你若不愿,为何要送我到这里?既已送我到这里,万事可就由不得你了。”
婉儿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妾只是一介洒扫更衣之辈,若是通传报信等事,偶一帮忙,倒是无妨,至于和周国公联手…恕妾无能。”
武敏之看了她一眼,嘴角的笑渐渐敛去,又渐渐地扩大,这回他的笑比先略真诚了些,面目却依旧扭曲,眼角眉梢都现出些许疯狂之色来:“好一个通传报信,才人知道我想做什么?”
婉儿看也不看他一眼:“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只能在行宫里做,回了宫,内外守备森严,想做什么,只怕也没有机会了。”
武敏之又扯了扯嘴角:“刚才我还怕才人是故意在套我话,现在看来,才人对那人,倒的确积怨已深啊。”
婉儿回身向正殿看了一眼,内殿中已有人出来问询,门口的人指着这边,那人向这里看了一眼,又回身进殿了。
武敏之也看见了那边的动静,却丝毫没有放婉儿走的意思:“当地的行宫守备,与我私交甚好,行宫里的内侍宫人,也颇有几个与我相熟的,这些人有好东西吃,有钱帛拿时走得比谁都快,一有差使,却是偷懒耍滑,极不当心,某日传话时不留神传错了,将本该带去前面的人带到什么偏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为此亦未曾少受责罚。但是这些人虽是办事不力,毕竟也同我相交一场,若全然放着他们不管,倒显得我这周国公不照拂他们似的,才人说是不是?”
婉儿又向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所以?”
武敏之笑道:“所以请才人帮忙,替敏之给他们安排个又清闲、得钱又多的职司,若能见到贵人、常得赏赐,那更是再好不过的了。当然,若是他们办差不力,做错了什么,敏之自然也知道羞耻,会叫他们自己消失,绝不会牵连到才人的。”
婉儿作出为难之色,片刻后才道:“只要一人,说是我远房的表弟,将名字向上一报即可,他们来问时,我自会认下。”
武敏之笑道:“多谢才人。”等婉儿转身要走时,又叫住她:“才人这身打扮,颇有魏晋古风。”
婉儿看了他一眼,趿着木屐,刻意发出回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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