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她杞人忧天:“太子纵是微服,自然也是有人护卫的,朗朗乾坤,哪来那么多怪事!”又故意道:“你上回还说要带我去两市,自己食言了不算,阿兄带我去了,你倒还怪他。”
韦欢道:“我哪里敢怪太子,我只是觉得你们太任性。如今又是边寇,又是流民的,出去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我扯着她的手道:“不说这些了,阿兄他托我一件事,你帮我想想,我到底是做,还是不做?”
韦欢猛然翻身看我:“太子托你办事?太子乃是副君储贰,却托你办事?”
我见她侧躺着,也忙转过去与她面面相对:“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叫我在阿娘问起时,说一句‘在街上见了许多流民,甚是可怜’,这样他请赈灾时方便些。”
韦欢盯着我:“赈济流民,本是应有之事,他是监国太子,明明可以直接上书奏请此事,却还要托自己的妹妹从旁说话,你不觉得怪么?而且前朝的事,怎么托到后宫里来了?”
她真是敏锐得可怕,我吞吞吐吐地道:“不止是赈灾,他还想…停修上阳宫。”
韦欢支起身子看我:“你没答应罢?”
我道:“还没。”
韦欢方又躺回去,一手撑着头,道:“这事你决不可答应。”察觉自己语气激烈,又温言道:“娘子心善,宫中皆知。只是赈济流民,与修建宫苑,本就是两件事,圣人身体不豫,天后陛下提议广建行宫以为为颐养之用,本是一片爱护之心。圣人一贯尚节俭,陛下贵为天后,顺圣人之意,居家也常着七破间裙,却主动提出大兴宫苑,你道这真是天后的意思?这是天皇陛下与天后陛下共同的意思!你们若在这时候进言劝谏,违逆的不止是天后陛下,还是天皇陛下,你以为圣人是慈父,就当真一点脾气都没有?——娘子近日没有得罪太子罢?”
我不愿她将什么都往阴谋上引,蹙眉道:“没有,阿兄也不是特地托我,是我早上遇见他,他才想起来带我出宫的,约莫是与我在街上走,见了流民,临时起意,那些人也的确是可怜,过不下去,只能投身到口马行里卖,卖也卖不了几个钱,如我这般的,才得一二贯。”想起李晟说的九百五当千,越加气愤:“一贯还不是足千,是九百五的恶钱,买不了两三斗米,修宫苑的役夫一个月还拨六斗米呢。”这是李晟和韦承庆在路上算账时我听到的,修上阳宫征发了许多役夫,这是额外征的劳役,国家要给米粮,如今既有税又有征,到底怎么算我也不知,只听李晟和韦承庆两个在那里嘀嘀咕咕,说如今短了多少米,要从哪里调拨,哪些要走水路,哪些可以走陆路,又说可以停了哪些州的土贡,叫他们以米代贡,林林总总,繁琐得很。
韦欢失笑道:“他们是他们,娘子是娘子,什么叫‘如我这般的才得一二贯’?各地遭灾本是常事,自有相公们去操持,你若真于心不安,就往寺庙里舍些钱,叫他们收留灾民也就是了,没得自轻自贱,将自己比于贱民。”
我万不想她平素那样愤世嫉俗,在这些事上却又这样淡漠,不满道:“他们难道就不是人了?谁天生下来就该比别人差一等了?照你这样说,你娘就该比别人差着一等,你家七娘也活该就死了?”
韦欢倏然沉了脸,坐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冷冷道:“谁同你说的这些?你派人查我?”
我见她真动了怒,心里发虚,未免失了气势,也坐起来,半赌气半解释地道:“你在我这里,自然有人会同我来说你的事,何劳我去查?”
韦欢死死地盯着我,她满面都是戾色,牙紧紧咬着,带得嘴唇发青了,她的拳头也紧握着,肩膀颤抖,像是随时都会上来打人一样,我便也捏着拳,直着脖子看她,她抿着嘴瞪我了很久,才松了拳,嘲讽地道:“你若真心仁孝,趁早也不要说什么停修上阳宫,赶紧自请去吐蕃和亲,息兵止战,省下来的钱,水旱几次都尽够了,到时对上为孝悌,对下为仁爱,死了还能青史留名,本朝平阳公主以战功而得谥号,你若主动和亲,说不定还能成为第二个得谥号的公主,怎样,这名头好么?”
我愤愤道:“这分明都不是一件事,你莫要混为一谈。”
韦欢冷笑道:“这怎么不是一件事?去年商议对吐蕃的战和时,太子主张暂先答应亲事,再徐图后事,用的理由不就是关中大灾、国用不足么?那时候你怎么没想到这些流民?是谁说只要不要和亲,做一辈子女冠都没关系,天天穿着道袍到崔明德那里学经的?你出生即为公主,就以为这荣华富贵真是全然天生,怎么都跑不掉的么?秦庶人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弟弟,位分较你是不是更尊贵?最后怎么样了?你前头几个兄长如今又在哪里?自己的事都顾不好,还有心情去管什么流民!”
我又气,又驳不倒她,一急之下,自己一头向外冲,走到门口韦欢才反应过来,大声道:“你跑什么?”
我扭头怒向她道:“你说得对,我出生即为公主,所以你现在说破了天去,我该做什么,也是要做的,你有一百万条大道理,也只对你自己有用,只要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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