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暅讪讪道:“我只是行家法,并不曾想要他的命。”韦欣却冷不防道:“在都中历经风霜雪雨,备尝艰辛的是我妹妹,不是大郎。若无大郎,只怕阿欢还少受许多搓磨呢——又非她亲生之子,一心一意地护着,却是恩将仇报、狼心狗肺!”
守礼与阿欢具是周身一震,守礼唤了一句“阿娘”,扭头看看阿欢,又看看我,张了半天口方道:“姑姑。”
我忙去扯他的手,却被他推开,韦欣更冷冷道:“你亲阿娘便是掖庭贱人,生下你也不能养,自己把自己气死了,你倒是像她,气性大得很,连上官承旨也敢记恨。”
我看见李暅又露出嫌恶的神色,张口似要说话,忙站起身,大声道:“阿兄说到底还是怕阿娘怪罪。我明早就去求阿娘,将事情原委问得清楚,若真有什么事,再叫守礼承担不迟。”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阿兄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受牵连的。”
李暅嘴张了几张,终是叹息一声,叫我:“太平。”
我没有理他,扶着阿欢和守礼起身,一步一步走出去,到门口时李暅又叫我:“太平。”
我回头看他,见他手伸出来,说了一句:“我和你…”去字已做出口型,被韦欣扯了扯衣角,又缩了回去,垂了头,耸着肩,又自言自语般地叫了一声“太平”。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说好的双更…要推迟到明天…不过今天也很肥…啦…(顶锅盖跑)
第493章 同行
阿欢膝有旧伤,我便与王德两个优先搀扶了她, 出门时看守礼还失魂落魄的模样, 忙对佛奴使个眼色,佛奴快步将守礼扶住, 看阿欢一眼,低声道:“大娘子那里恐怕不好去。”
阿欢将身子大半靠在我手上,沉声道:“大郎住我那。”
佛奴便答应着随我们在后走, 守礼倒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 迟缓地转了头,讷讷道:“阿娘, 我…”
阿欢将他一瞪, 守礼便低了头不说话, 我们沉默地到了地方,我便要去看阿欢的膝盖,她将我挥开, 指着守礼对忙着上来看视的王德道:“先替大郎看看。”
王德便回身看守礼, 守礼更低了头去, 嗫嚅道:“儿…去侧殿罢。”
我知阿欢的意思, 袖了手在旁站着, 阿欢将眉一竖,冷冷道:“你亲阿娘生你时难产, 抓着我的手将你托付给我。你自出生第一天起便在我这里,虽不是我生的,却也是我自小带到大。母子至亲, 何嫌之有?何况你伤又不在别的地方,不过是背上——军中莽汉,田间野汉,天热时赤着上身四处行走,又何曾见人避过?男儿在世,大义小节,何者该从,何者不从,你难道还不明白?”
守礼方不说话,红着脸来看我,我半认真地道:“我与你阿娘难道不是一样的么?”看他抿了嘴,露出些痛苦的神色,轻轻一笑:“大郎跟着我学史,可知楚之商臣、晋之申生、秦之始皇、魏之孝明,虽是父母兄弟,而皆成仇雠。而如太子伋与公子寿,虽非一母同胞,亲密却更胜同胞,伯牙子期,虽无血缘,知音之情,却共与生死。人生在世,有许多东西都比所谓的血缘、宗族来得更重要,而情分二字,更非血缘可强求者。”犹豫一下,看只有王德与佛奴在,又道:“譬如你阿娘与我,既结同心,虽非夫妇,更胜夫妇,而你之与我,则虽非母子,实际…亦同母子。”
守礼怔了怔,仰头来看我,我将手伸出去,试探着向他的脸上搭——这话我实已想对他说很久了,因着李暅,一直不能出口,而今果真说出来,便好似去了一大块垒,只是话既出口,却又难免有些担心,眼望向他,手不觉便有些颤抖,他迟疑许久,终是伸出手来,将我的手握住,放到了他脸上。
他人既已高了,连手也比我的大得多了,覆着我的手,两眼望着我,眼泪簌簌而落,半晌后,才叫出一声“姑姑”,叫出来后,将头埋在我臂上,无声流泪。
佛奴与王德两人将药留在几上,悄悄出去,掩上了门,我一手轻轻拍着守礼的头,一面去看阿欢,阿欢扶着床走过来,将我的手一握,另一手拍了拍守礼的头,柔声哄他:“将衣裳脱了,上了药再哭不迟。”
守礼被她拍着,便渐渐收了泪,低头道:“阿娘先上药。”
扶阿欢坐下,看她将腿抬到榻上,轻轻撩起裙摆,露出膝盖,又忍不住抽泣起来,一面落泪,跪在地上,亲替阿欢上了药后,又执意要背阿欢到床上,我劝不得,也就先安顿了阿欢,方将他按在床边,除了上衣。
想是阿欢去得及时,守礼背后只有几条鞭痕,却是鞭鞭见血,今秋天暖,里外却也有三层薄衫,能打到这样,可知李暅心中确是动了杀机。我一面看一面上药,恨得无处排泄,下手偶有重处,守礼只是咬着牙,一语不发,我替他背上看过,扯着他在床沿坐下,替他在膝上红肿处也抹了药,看他还不吭声,总觉异常,向阿欢看一眼,阿欢靠坐过来:“若是疼的话,叫出来会好些。”看一眼他背上,轻笑道:“男儿大丈夫,该能进能退,在外硬气,在家要哭要闹,却都无妨。”
对我使个眼色,我便靠在守礼旁边,也笑道:“阿武就要生了,你也要做阿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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