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头到尾都噙着笑,陪着母亲竟了这一场内宴——初时的确不是宴会,不过是武承嗣和武三思讨母亲的好,说要家人一聚,陪姑母说说话,后来阿欢和我凑了各热闹,母亲干脆便又四处叫了人去,安定公主、李旦、李德、李友…凡武李两家的亲属,甚而杨氏、郑氏中紧要的几位都请了来,内宴之所也自绮云殿移去了飞香殿,叫尚膳临时整治了许多肴馔,取出一坛一坛的御窖美酒,自明至夜,人人尽欢。
我已渐不耐熬夜,这一次却强挺着全程陪侍,母亲到二更时掌不住,起身去偏殿小憩,才一动作,安定公主、阿欢与我及武承嗣之妻便都向那边去,因我离得最近,到底占了便宜,与婉儿一左一右地扶持母亲而去,婉儿取水为母亲擦拭,我便为她脱鞋除袜,母亲半梦半醒之间将脚伸出来,在我肩上一划,轻笑着道:“阿婉。”待见了婉儿拿手巾过来,低头将我一看,却又笑道:“是太平。”
我不动声色地直起身,躬身道:“阿娘。”恐母亲尴尬,忙低了头不敢去看,母亲却大大方方将我扯到榻前坐下,又招婉儿与我并坐,一手支颐,将我们看了又看,我见她醉眼迷离,大胆问道:“阿娘在看什么?”
母亲笑而不语,一手伸出,婉儿立刻接住,搀她起身,盘腿坐于榻上,一手搂了婉儿,一手搂了我,笑道:“你二人,年岁相近,志趣相类,又同无夫婿子女,当相友爱。”
我笑道:“那必然。说来上官承旨还曾教过我,算是我的师傅。”
母亲摇头笑道:“又没别人,不必和你娘说这些虚话。”我见她坐着时都摇摇晃晃,已是醉得狠了,忙道:“阿娘歇一歇罢,养足精神再和儿掷骰子去,不然儿胜之不武。”还要向婉儿递眼色,婉儿却不待我说,便已起了身,扶着母亲倒下去,又替母亲盖被,母亲斜眼看她,嘟囔一句:“热呢。”被婉儿一看,便又不提,却道:“你不要坐在地上,坐上来。”
婉儿看我一眼,依言挨着榻沿坐着,我见不是自己久待之所,忙便告辞,将出门时,母亲又在榻上闭着眼道:“望日大朝,你随朕同上朝去。”脚步一顿,在门边拿眼去看婉儿,婉儿向我摇摇手,我便告退出来,重回宴中,心头猛跳不止,举起酒杯,一气饮了半杯,才稍觉镇定,一转头见阿欢执盏前来,向我一碰杯,笑道:“二娘闻知了什么好事,笑得这样灿烂?”
一句话说得诸武兄弟几个都偏头看我,武三思举杯近前,笑向我道:“方才是我的不是,十二郎不过偶然听说,和我提了一提,不合我听姑母说要叫你,恐中使白跑一趟,惹她老人家不高兴,多和姑母说了一句,在此向表妹赔罪了。”
他身边武承嗣与武懿宗俱是面色阴沉,却也向我一举杯,阿欢笑道:“都是自家人,二娘想是不会计较。”
我亦笑:“那自然。”与他们三个一一碰杯,隔了一会,又重向武承嗣、武三思两个敬酒,并与几位王妃敬过,阿欢亦领守礼向诸武作兴一圈,坐在几位王妃中亲亲热热地谈起些面脂、口脂、经讲、叹佛的事,守礼独坐无趣,挪到我这边,和我闲说了几句话,我见他说话心不在焉,似有心事,故意套问几句,问他在军学中如何,又说起他近来的实验,他果然便渐亮了双眼,片刻后,借着话引,扭扭捏捏地向我道:“姑姑…守礼想求姑姑一件事。”将坐席稍挪近一些,低声道:“姑姑前时找来炼丹的那些人还在么?能不能借我些时候?”
我心中一沉,抬眼仔细打量他:“你要这些人做什么?”
守礼没察觉到我的目光,扯着我的袖子笑道:“姑姑不是说炼丹可以做‘火药’?我在军学里试过几次,但因实在不谙丹事,所以未能克成,要是有些懂丹的术士来帮忙,说不定能研制出来。”天真地抬头,眼笑盈盈地看我:“边关正在打仗,独孤师傅也在前线,若能有这东西,想必不会再有那么多将士牺牲。”
作者有话要说: 在车里码出了这一章,于是并没有很晚更新o(n_n)o
第399章 马球
守礼笑得单纯而恳切, 我却无端生出一股忧虑来——阿欢想以守礼为嗣,恐怕不单是因他是我们一手养大的孩子, 也因他性情温和, 素行柔顺, 乖巧听话,便于掌控, 然而“性情温和、素行柔顺、乖巧听话、便于掌控”,却绝不是一个好皇帝该有的品行,尤其守礼对而今这些所谓杂学的偏爱,已显然超出时人认定的限度——略加思虑,和善地道:“大郎在军学中试验火药?”
守礼听出我的言外之意,眨眼道:“我们用了姑姑所说的‘引线’,试验时都在水缸旁边, 有东西遮挡,且一点燃就跑得远远的,并不是莽撞行事。再说如今炼丹之风气这样盛, 丹士们什么东西都敢往炉子里放,万一哪天配出姑姑说的火药来, 一下爆炸,岂不比我叫人专门研制更危险?”
他预先想过这其中危险,我却愈觉头痛:“你以为‘火药’的威力, 只限于一炉一室之内?记得我和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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