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钧天在半年之前,带走温回,那时便在他身上布下阵法。温回与陈微尘命格相合,若天道欲现世,必借他身体,那时启动早已布下的气运阵法,便可攫天地气运为己用,取天道而代之。
叶九琊想起他初见迟钧天时,她在归墟石洞外凿下的刻字,说是:
山高水阔,谁来此凿开混沌
地远天长,我亦欲粉碎乾坤
步步谋划,时至今日,执念果然即将成真。
然而叶九琊昔日因帝君之故,与她站在一方,今日却不能了。
陈微尘想做之事,尚未完成,世间已无心魔道,亦不能再有天道。
九琊剑缓缓出鞘,漆黑剑身不见一丝光泽。
迟钧天大笑。
“那姓陈的虽然处处阻挠我,却终究做了件好事,”她看着叶九琊,道:“叶九琊,你如今可不再是无情道三重天的境界了——怕是连初入仙门的弟子都不如了吧!”
“你既不知剑,亦不知我,”叶九琊语气淡淡,“不该口出狂言。”
迟钧天回以一笑:“我确实不知剑,却也不必亲自出手对付你。”
此时此刻,只听外面一声惊惶至极的大叫:“天门破了——”
夜空乌云滚滚,雷霆炸响。
天道气运濒临抽干,琉璃大殿上,长生烛熄灭,一应摆设俱失去光泽,整座浮天宫归于黯淡,而那靠着天道气运维持的万丈迷津也渐渐散去,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原本山门处驻守的百余人得以一路顺利飞掠上山。
他们看着殿中情景,一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而身后千百心魔滚滚呼啸而来,如同黑云压城。
此情此景,俨然是灭顶之灾,无一人可幸免,纵然是这些常年清心养气的修仙人,此时也只如最寻常的凡人一般,满心绝望惊惧。
羽皇侯脸色苍白,瞳孔涣散,几乎稳不住身体,看向叶九琊:“叶……叶剑主,如今该如何……”
未等叶九琊说话,迟钧天开口。
“造化台之计,已被叶九琊尽数破坏,”她眼神疯狂,声音极大,“此人与心魔道陈微尘素有瓜葛纠缠,终究倒戈,背弃仙道!如今山下人间,已成心魔地狱!不可挽回!”
羽皇侯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却又怔住,后退几步:“我……我在扶摇台的时候,确曾见过他们……”
此言一出,本就被迷津幻境影响,神智不甚清明的众人纷纷不可置信地望向叶九琊。
迟钧天此时身负天地气运,一字一句,威压极大:“如今他境界跌落,已无反抗之力——诛此叛徒!”
棋盘之上,落子之人不必亲自厮杀。
迟钧天说得没错,她从来不需要自己对付什么人,自有人来做她的刀剑。
正如此时,仙道之人矛头全部指向叶九琊。
生生造化台已开,而心魔之祸愈演愈烈,是证据之一。
叶九琊无情剑道境界不复,许是用心不再纯一,是证据之二。
迟钧天之语,羽皇侯之言,是证据之三。
更何况此时众人心中唯余绝望,一腔惊惧尽化为惊怒。
不知是谁先拔了剑,只听一片刀刃之声,尽数指向叶九琊。
陆红颜面无表情,提重剑站在他身前:“欲杀他,先杀我。”
谢琅叹口气,也上前站在叶九琊身前:“天下式微,人心混乱竟至于此,小道做不了什么,这仙,不修也罢。”
刑秋把玩着手中漆黑长笛,倚在廊柱上,冷冷扫视众人,虽未说话,其中意味却不言自明。
只是他们区区三人,终究显得势单力孤。
——却见老瘸子拍了拍陆岚山的肩膀。
这位南海剑台之主走上前,神态仍然自若,走到众人面前:“如今我等尚存,诸位不妨暂且……”
话音未落,只听人群中一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们重新混乱起来,为首之人刀光一闪,直直向叶九琊攻去。
陆红颜拔剑,却被叶九琊单手按住肩头。
“不必。”他淡淡道。
只见他径直越过欲保护自己的几人,并不出剑,反而收剑归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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