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九琊,我也有事想要问你。”
“嗯。”
“你的无情道,成在什么时候?”
叶九琊微微垂眸,月色如银,描着他的轮廓。
那一夜是月圆时候,却没有月,窗外下了大雪。
有人离开时说,此去十死无生,过了十五,不必再等。
烛火燃至尽头,九琊剑忽长鸣。
人世间吞声哭,放声泣,是命途失意,是失父母,是丧妻子师友。
宝剑悲鸣,是亡主。
幻荡山的方向,雪花大而密,纷纷扬扬被寒风抛卷着,目光穿不透。
残灯中,他缓缓闭了眼,仿佛这样就听不到那泣血的悲声,看不到那飘摇的雪景。
终究——终究还是压抑不住,拉开门,廊下风雪中立了整夜。
原来长明的灯,也有熄灭那天。
原来那一剑,挽得了天河,救得了苍生,渡不得自己,违不得天道。
天地茫茫,死生无常。
他答:“也是在那一夜。”
陈微尘看着九琊剑,微微一哂:“叶九琊,若有一日你能放下这把剑,便是到三重天的时候了。”
话音刚落,海浪又盛,几近滔天。
远处几点光芒忽地极亮,短暂亮过后黯淡下来。
漆黑海潮拍岸声中隐有低低啸声。
叶九琊望着海面,长眉微蹙。
烟霞天地势颇高,夜色中隐约能那处海面陷下一道巨大漩涡,夜幕中星辉动荡,隐有天穹倾泻之势。
漩涡翻腾并不激烈,只是缓缓、缓缓旋转,低沉喑哑的沙沙啸声隐约传来,像是幽深石洞里的风声,直直响在人的脑海中。声音该是从海面传来,却像是天上,又像是深海,无论如何分辨不清,仿佛来自不可知的虚空。
它波及的范围迅速变化,越来越大,如同一只对猎物张开深渊巨口的凶兽,来自不可追知的远古。
惊天大浪在岛岸拍起,飓风裹挟湿冷的潮气扑面而来,带着深处海水独有的咸腥气味。整座仙岛如同一只颠簸风浪中的小舟,而放置砺心镜的烟霞天处在浪潮最前头,首当其冲。
乌云掩月,轰隆一声雷响,大雨瓢泼。
陈微尘猝不及防被雨滴狠狠砸了几下,自觉往叶九琊处靠了靠。
叶九琊令两人周身气机涌动,隔绝风雨。
碧玉天中飞出陆岚山与随侍长老、弟子。
“事已至此,非人力能移,”只听陆岚山沉稳不容置疑的声音道:“诸君,请开天门。”
飞光出鞘,剑气化长虹,向海岛另一边合虚天飞去。
他身旁其它人纷纷效仿,一时之间雨幕中流虹飞泻,发出耀眼光芒。
叶九琊亦激发出剑气。
陆岚山声音遥遥传来:“谢叶剑主相助。”
合虚天群山夜色中微微颤动。
“仙岛分碧玉天、琉璃天、烟霞天与合虚天,前三者皆无深意,唯有合虚——合虚者,日月所出之地也,这样大的口气,是什么地方?”陈微尘问叶九琊。
“剑冢。”叶九琊却没有望着合虚天,而是看着漩涡。
那漩涡漆黑的中央竟是缓缓向岸边移动的——向着二人所处的烟霞天这岸。
陈公子撇清自己,置身事外隔岸观火:“来之前它就在动荡,不是我,不是我。”
可那漩涡确实在动,暗夜里蛰伏的巨兽苏醒,缓慢踱步朝着猎物前行,愈来愈靠近海岛。
陈微尘睁大眼睛,一时连扇也忘了摇:“……真是我?”
陆岚山的身影随着漩涡的靠近也近了,看到砺心镜前的二人:“叶剑主,归墟异动,此处可发生何事?”
叶九琊面无表情:“不知。”
陈微尘悄悄后退一步,试图藏在叶九琊后面。
“师父,如此良机,跳?”他小声问。
叶九琊:“跳。”
陆岚山听着这师徒两人莫名奇妙的对话,一贯温和淡泊的眼神中也难免出现几分疑惑来。
“阑珊君,论剑一事来日再议。”叶九琊声音仍是一贯的清寒:“剑冢已开,归墟可镇。我自会寻路出去,告辞。”
陆岚山微微睁大了眼,看见那一袭白衣飘飘缈缈凌空而起,流星一般落向漆黑翻腾漩涡正中。
此时,琉璃天宫殿里,温回无事可做,正收拾着被自家公子翻乱的行李。
他先检视了银子,叠好衣物,再把零零碎碎的玉佩绦带扇坠护身符之类拢在一起。
一样样把东西放回该放的地方,他不经意间看到了手旁的卦签来,是公子出城前在老瘸子那里求到的那个。
这勾起了温回的好奇来,把卦签翻过一面。
是个黑不溜秋的下下签。
温回面无表情把卦签塞回去——摊上了这样一个公子,抽到下下签是平常极了的事情。
听着逐渐激烈的海浪声、雷声、风雨声,他忽有些心悸,茫然望了望窗外,想着公子出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忽见茫茫雨雾中对面合虚天发出耀眼光芒来,浩气沛然,让人心魂为之震荡。
有剑影自那边缓缓浮起。
一个,两个……约莫有十来个,光芒各不相同,却都是一样的威势无匹。
窗外恰又掠过一道红影,是陆红颜提着重剑飞快跑过走廊,冲出岛屿,进入雨幕中,踏海波前跃,向着海面漩涡过去。
然后是隔壁谢琅开门的声音。
小厮迅速拉开门,正撞上抱着猫慌慌张张走过来的谢琅。
“这是怎么了?”
“归墟出大事了!阑珊君开了剑冢!”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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