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刀自嘲地笑了声,低头道:“被关在一个小盒子里,那真是一段很无聊的时光,什么也看不见,黑暗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好在我被一队胡商发现,他们将我带到了中原。”
胭脂刀说至此处,已经平静下来,语气也和缓许多:“就这样游荡了几年,我遇到了晏姑娘。我记得她说相识一场,总要送我些什么,奈何她穷,只好送我了一个名字。”
“这是千百年来,第一次有人给我取了名字。”
“晏姑娘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我只是看不惯而已,明明是个很好的姑娘,不应该被这样对待。于是,我杀了晏家的五口人。”胭脂刀兀自笑道:“然后我又被关起来了,打断了刀身丢在枯井底。”
“我是能听到外面的声音的。之前被关在泾川,还能听见风吹过草地,能听见姑娘哼唱短歌,赶着牛羊经过。而在邺城,我是听不到这些声音的。若说两地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我想回家吧。”
药王庙中很安静,只有胭脂刀的说话声。
他又摇摇头:“晏姑娘生前总说想陪着我回家去,开始我是很高兴的。但是我仔细一想,西王母国亡了,故土虽犹在,但那些围着瑶池唱歌跳舞的人们已经不在了。纵使回去,也不是真正的家了。”
纸人晏姑娘呆呆地看着胭脂刀,片刻后,她笨拙地低下身子,跪坐在他的面前,哑着嗓轻声道:“晏华,事已至此,我跟你回家去吧。回到你说的那个家,我答应过的......”
胭脂刀大范围驱赶疫鬼至邺城,无论什么原因都不可能被饶恕。而泾川古国早已灭亡消失,晏姑娘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要同胭脂刀一起消亡。
“晏姑娘,你可要想清楚。”沈泊如叹息道:“你一旦这样做了,灰飞烟灭,再也不能转生了。”
晏姑娘低下头,平静道:“邺城瘟疫的事情因我而起,晏华还是我的刀,怎么样也应该由我来给大家一个交代。”她笑了声,问道:“我想跟你回到你的故乡去,你愿意吗?”
胭脂刀的神情有一刻的怔忪,他身子稍向前倾了些,向晏姑娘伸出手:“好。”这一瞬,晏姑娘脱出了纸人躯壳,显出本来的魂体,拉住了胭脂刀。正午的阳光直直照在她的身上,整个人都透明起来。
晏姑娘没了躯体,便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断断续续地哼唱着一支胡琴曲。那是她当年从乐馆外面偷学来的调子。
调子很短,谈不上多好听,但却令人感受到一种不同于中原的风情,好像看到了万里之外的黄沙烈日,春风杨柳,以及围绕在青碧色湖水畔、载歌载舞的漂亮姑娘。
伴随着歌声,晏姑娘与胭脂刀的身影渐次模糊起来,缓缓化作数点华光。倏尔风来,那些青红的光芒随风而起,恰似绚烂的星火,满天飞舞。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天色骤然黯淡,随着一声春雷响,无边雨丝漫漫而下,无声地冲刷着邺城之内的疫气。
淅淅沥沥。
“这是什么?!”报春燕忽然发现,原本掉在地上的断刀与纸人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捧深青色泥土状的东西。
沈泊如走过去,仔细观察片刻,道:“是息壤。”
息壤,传说中能自我生长,永不耗减的土壤。不过这只是一部分,息壤五色,代表了贪嗔痴爱恨五种不同的情绪,出现在这里的,应该是‘恨’了。”
恨,既遗憾。
沈泊如弯下腰,将地上的青色息壤收集起来。江移舟皱眉道:“阿沈,你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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