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漓想了想:“从上次他们突袭我军来看,似乎是掌握了我军确切的人数,而补给队的精兵想必他们也有所察觉,所以没有轻举妄动。其实我更怀疑……”
曲舜见他脸色严肃了起来,忙追问:“你怀疑什么?”
“我怀疑他们有了更好的对策……”苏漓看了他一眼,“比劫走粮草更能压制我们的对策。”
翌日清晨,连绵的运粮车便迎着风沙赶到了驻营,以往从灵州押运粮草的除了军中的监察使外还会有一名城中长史,然而这次押运的却是灵州州牧杜昇。
这竟是连百里霂也没料到,寒暄了几句便请他入了主营叙话,杜昇也确实是有话要说,跟着他走进了帐内。
他知道百里霂厌恶客套官话,刚落座便直接问道:“不知将军准备何时回灵州?”
百里霂皱了皱眉,懒懒答道:“自然是此战过后。”
杜昇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大将军不如听下官一句,现下收兵回去,等过了今冬再战不迟……”
他话音未落,百里霂突然站起身,倒惊得他向后一缩。
“杜大人这是州牧当久了,也想来我军中插一手么?”他阴恻恻地说道,眼中寒光乍现。
“不不不,下官不是这个意思,”杜昇急得结巴起来,凉爽的天气里竟出了满头的汗,忙压低声音道,“将军有所不知,是朝廷中有些消息……”
“什么消息?”
杜昇踌躇了一番,道:“尚书令李大人兵部尚书曹大人还有大都护蒋大人近日联名向皇上奏请,说是对于北疆战事不可操之过急。”
他这句话一出口,帐内众人都是一怔,纷纷看向了百里霂,而百里霂却也没说话,只是目光森然地望着杜昇,示意他说下去。
“眼下兵部也传了手令来,说是暂不提什么决战之期,一切都要等圣上的旨意到了再说。”杜昇说到这,站了起来,小心地窥视了一番百里霂的神色,“大将军用兵如神,这些年的军功更是不必说,可是话说回来,大将军就是再神武,也不能越过圣意行事。万一下了停战的旨意,将军还不管不顾,可是要出大事的。”
他壮着胆子把这些话絮叨完后,便起身告辞了,几名校尉副将送了他出去,只有百里霂仍拧着眉站在原地,似乎陷入了沉思。
就在其他人低声讨论起这个变故的时候,曲舜忽然走上前,问道:“方才提到的那位大都护蒋大人,莫非是原先的中书令蒋嵩?”
“除了他还有谁。”百里霂嗤了一声,很有些不以为然。
苏漓接口道:“听说他因为削夺泸晏王军权有功,加上如今宫中正受宠的蒋贵妃就是他的爱女,所以他现在的势力可说是炙手可热。”
“若说这三个人,倒都与我有些过节,曹临执管兵部多年,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尚书令……”百里霂低声道,“当年他孙儿被我的侄子打聋了,看来这件事他是没忘。”
“他们在这节骨眼上联名进谏,想必不过两个原因,”苏漓道,“倘若大将军真的杀了北凉大汗,平定北疆,这份功勋数百年来无出其右。到那时一旦回朝,声名地位都不可限量,如今的权臣们怎能安坐。更何况北疆之患与他们无干,每年有些小打小闹,总好过朝中多了一名劲敌,所以,他们宁愿拉一把北凉人。”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这只是想法,对于这些人来说,没有利益的事是不必去谋取的。乌兰是个聪明人,她想要获取将军政敌的名单想必并不难,而用于贿赂的金银想必也不会吝啬。”他望着百里霂,“为了钱财,也为了自己的权力,那些人必定会动用全部的势力给皇上施压,请他下一道停战的旨意,来阻止将军的北伐。”
百里霂皱着眉点头:“你说得不错,依你看,如今我们应该拔营回城么?”
苏漓看了左右一遍,突然露出些冷冷的笑意:“当今圣上虽然继位不过四年,不过从这些年的行事也能看出,这是个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主。若是敢仗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说辞,不把他放在眼里,就算拿下了北凉原,恐怕日后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一名新晋的吴副将忍不住道:“苏参将的意思是让我们退兵?”
“退兵?”苏漓一挑眉,“披肝沥胆这些年,诸位将士会甘心么?”
“那你绕来绕去,究竟是什么意思?”一名性急的校尉嚷起来。
百里霂突然抬起手掌,乱哄哄的四周霎时都安静了下来。
他抬起头,环视了众人一圈,低声道:“四日后拔营。”看着他们疑惑的神色,他又加上一句,“依照原先军令,去格尔木河。”
这次众人反应倒快,齐齐应道:“是!”
在经过低头站在一旁的苏漓身边时,百里霂忽然停住脚步,低声问道:“你方才已料到我的决定了,是不是?”
苏漓抬起头,脸上是略带狡黠的笑意,眼角弯弯的,有些少年时肆无忌惮的影子,却又很快收敛了,低头快步走出帐去。
九月二十一,哲尔古。
这一天是霜降,却淅淅沥沥地下起秋雨来,这样的天气不比在中原,湿冷的寒意丝丝缕缕地往骨头里渗着,大队的士卒踏过泥泞的草地,他们身上穿的大都是单衣。
天色阴晦,连逐日赤金的毛色都显得黯淡了许多,它身后走过的地上印着蹄铁的踏印,却又很快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了起来。
刚刚路过的是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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