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门公子来到——!”
慕云门拿出猎林的腰牌,一羽林便高声汇报。他走入簦帐,远远便瞧见一个身形枯槁的年轻男人,穿着象征帝王之色的银朱短褐,玄色马裤,毛领缀在裤腿边缘,包的严实。
今年是暖春,寻常身体底子好的人,甚至都能打赤膊出街了,可见这雍容苍白面貌的男子是常年多病的。
他手指戴满玉石戒,转动把玩着。他并没有起身打猎,与一位回簦休息的公子坐在一起闲聊。
“慕云门拜见皇上。”
慕云门见到银朱衣袍的身影,便俯身跪拜。
廉帝露出微笑,轻声道:
“表弟请起,其他人都去打猎了,朕今日体虚,不宜剧烈运动,只能在这与连公子聊天。”
慕云门起身,瞥了廉帝身边的连珏一眼,而对方嘲讽的微笑看向自己。
连家与慕家代代为官,素来不和,已经五代结怨。连盎是御史大夫,自己爹爹是丞相长吏,虽然各司其职,可也是相看两厌。
连珏是连盎的幺子,家里盛宠,听说是个沉迷花街酒色的纨绔。
“慕公子现在才来,是不是有些晚了?我们皇上的面子驱使不动慕公子么?”
果然,连珏开门见山,马上怼起慕云门,颇有兴师问罪的味道。
“今日临时知晓车夫返乡,便费了一段时间才赶来。”
慕云门乖顺朝廉帝说道,连珏本还想刁难什么,可廉帝微笑大度说道:
“无事,听说慕公子不善骑射,不如在此陪朕聊聊天。”
青年衣衫里的背脊,早已起了一身薄汗。心里听到廉帝不追究,不禁松了一口气。
“哪个下人这么不知好歹,慕公子你回去得严惩才行。”
看自己没办法揪住慕云门的把柄,连珏心有不甘地撅起嘴,而后狠狠说道。
“多谢连珏公子。”
慕云门皮笑肉不笑,内心倒是认同连珏说的话,那个梅馥,回府定要教训一下!
*
一天的打猎过去,王侯公子们纷纷带回来丰富的野味,廉帝随身就跟了一位御厨,当场料理出山珍海味。
举酒作乐,酒阑兴尽。
当慕云门纵马回家时,第一个就是去马房寻梅馥。
从猎林回来一路上,他并没有见到被抛下的马车,证明梅馥应该是自己拖着马车走回城内。通常不耗三个时辰是回不来的,可打猎加上野味宴席,大概过去七个时辰,足够梅馥回府了。
进了马房,男子下马却没瞧见梅馥的身影,只有那拖回来的马车孤零零倒在泥土地上,四周静谧。
“梅馥!梅馥!”
慕云门绕遍整个马房,一个影子都没有。慕家向来对下人和门客宽怀,可今日梅馥的作为已经踩到慕云门底线了,他气的倒不是对方大肆斥骂权贵朱门,而是让自己迟到。
若不是皇上性子宽容大度,连瑜一句话都会殃及慕家的名声。
本来外戚势大,就要万分小心落下异姓篡权的口实,天底下及百官借此群起而攻之,那可是绝无活口的大不赦之罪!
现在慕太后她老人家健在,尚能保得慕家一砖一瓦,可若她不在呢?结合连珏发难的话,越想越让慕云门怒意横生。
但他就像无头苍蝇转了两圈,一无所获。最后,慕云门又去慕府西园,逛上一圈,也没寻到人影,那梅馥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那辆孤零零的马车倒在慕府马房里,玉衫男子都要怀疑梅馥还呆在山里,根本没回来呢。
“慕公子,您可是在寻何人?”
一门客见西园赫赫有名的玉衫公子正在十才十景的园林中四处穿梭,翻上倒下,不禁怯怯问道。
“梅馥,马房的梅馥。”
听到慕云门在找的人,那门客眼睛闪过惊讶。
“慕公子,梅馥今日已经和帐房退掉住所,离开慕府了。”
正巧,门客是认识梅馥的人,也是为数不多目睹他离开的人物。
他正纳闷呢,梅馥呆了三年好好的,今日忽然带着慑人的煞气回到寝居,怒气冲冲收拾为数不多的行李,甩在肩上准备大步离去。
“等等,梅馥!你这是上哪儿啊?”
门客当时就惊讶问道,而男人刹住阔步,沉默一会儿后闷声回答:
“离开这狗屁地方。”
甩下凛冽娟狂的话,高大的男人就头也不回离开了。
门客咽了一下唾沫,不可能把梅馥的大不敬言辞说出去啊,又问慕云门:
“梅馥三年前就来慕府了,那会儿浑身尖刺阴厉又更胜现在,听说他老家在络杲郡,他爹强迫他进京求官。本来好好的,今日忽然走了......慕公子,莫非他得罪您了?”
慕云门凤眼沉沉,望向远方天边残阳落下,疏星点点,夜幕随之降临。
“无事......走就走了,本公子也就不计较,反正只是过客罢了。”
他并没有把之前二人发生的争执说出来,只能带着未消的怒气回到东园自己的住处。
孰知,人间那么多偶然,他和梅馥之间,是其他人的好几倍。
七年后,自己会再次见到梅馥,只是并非泥尘飞扬的山道,而在金碧辉煌的镜谏殿上,对方以犀利的政论,冷冷阐述自己失职的缘由,静静剐去自己身上所有关于慕家的光环,镀金的血肉,矜贵的灵魂,然后将自己从丞相高位上狠狠推下山崖。
孰知呢?
*
慕云门回忆完,马车已经到了慕府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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