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潭见木竹前都开始和对方搭话,便也回过头来。
回头一看之下,她便皱起眉头。
这修士根骨看起来不错,灵气却破碎驳杂,脸色苍白的不正常,眼神也空洞虚弱,一看便是被采补过了头。
她心思飞转,便立刻猜到,这或许就是那群被吴水由采补的女修中的一个。
果然,那女修走近行礼道:“妾身名唤温饶,是那日俯首山被两位救出来的女修之一,叫一声前辈,是妾身口笨舌拙,不知当如何称呼。”
木竹前大大咧咧惯了,猛地碰上这样的修士,连话都不会说,连忙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洛清潭。
洛清潭道:“不过是恰逢其会,不必记挂在心上。”
温饶淡淡一笑:“于两位或许是举手之劳,于妾身和诸位姐妹却是再造之恩。”
这么说完,又是一躬身,同时递过来一张符咒道:“打扰前辈了,平日里若有琐事,大可让妾身去办,妾身定当尽力而为。”
洛清潭一避身,并不去接。
她一看就知道,别看着温饶说话温柔平静,实际上已经是心存死志了,她说“尽力而为”,应该是“万死不辞”。
这听着像是好事,实则麻烦不已,不管是手下还是合作者,洛清潭认为对方首要的条件,便是冷静理智。
一个对生命没有希望的人,洛清潭觉得连利用起来都很麻烦。
她讨厌麻烦,便皱着眉头望向旁边,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若是为了报恩,不必了。”
木竹前心中觉得温饶可怜,却也觉得罗清的举动没错,但是到底觉得有些愧疚,便低下头不说话,瞥见小洛清潭仰头看着自己,便用手指轻轻点了下对方的脑袋。
她心中忍不住想,要是那时候小洛清潭被抓走了,自己会怎么办呢?
如果,如果自己没有成功把对方救出来,又该怎么办呢?
这么一想,简直冒出了一身的冷汗,木竹前又觉得会出那样的事是因为自己没照看好徒弟,也是因为徒弟到处乱跑,便瞪了小洛清潭一眼,搞得小洛清潭满心的莫名其妙。
洛清潭和木竹前都不接,温饶却好像铁了心要递,一动不动躬身停在原地,洛清潭心中不禁一阵厌烦,转身直接离开。
这下木竹前倒是犹豫了一下,然而只犹豫了一秒,洛清潭便拉着她的手臂把她拉走了,她回头看温饶,见对方仍站在原地,维持着躬身的姿势。
木竹前心生不忍,她想,要是自己落到这样地步,大约也会非常希望,有人能拉自己一把吧。
她低声对洛清潭道:“要不还是接过来吧,不用不就行了。”
洛清潭叹息道:“对于一心想死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她们远点。”
话音刚落,木竹前突然停下脚步把她拉住,与此同时后面传来一阵骚乱,有个粗犷的男声暴躁道:“臭娘们儿是死了还是怎么了,站在这一动不动,怎么,等着老子来动你么?”
洛清潭回过头去,看见温饶被撞倒在地,闭着眼睛表情痛苦,似乎起不来了。
木竹前想要上前,洛清潭却把她牢牢拉着,说:“你管的了一时,难道还管得了一世。”
这时旁边忽有人道:“咦?这不是丹心谷温仙子么?”
此话一出,周围便此起彼伏道——
“是温饶。”
“真的是温饶。”
“她不是失踪了么。”
“我听说是被抓去做炉鼎了。”
“怪不得,我感觉她修为不如以前。”
“真的是做炉鼎么?”
……
周围窃窃私语不绝于耳,温饶先前是睁不开眼睛,现在却是不想睁开眼睛。
她想起师门其他人的嘲笑,想着他们或许说的对,自己就不应该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而应该找个无人的角落,刎颈自尽——就好像余师姐一样。
可是余师姐,明明在那黑暗的山洞之中,在令人绝望的黑暗之中,都一直叫她们坚持下去,为什么重见天日不过三天,就会自尽呢?
温饶听过很多的传闻,那几日大家都在疯传——余师姐被未婚夫抛弃,被采补过的修士永生不可能再有所进益,下一次的宗门考核近在眼前,若是过不了,便会被逐出宗门……
零零散散,或真或假,温饶听着这些,绝望比在贼人洞府中是更甚。
她们曾经以为出来就有希望,现在却终于知道,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温饶的手指渐渐收紧,抓在土地之上,被碎石划破,鲜血直流,然而她感受不到疼痛,又或者是正需要这疼痛来给她真实活在这世界上的感觉。
怪不得,怪不得救她们出来的人,也不愿意和她们产生瓜葛。
因为她们现在这样,又哪里有资格作为人继续活下去呢?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木竹前在不远处看着温饶,她的神情比先前更加平静,周围喧哗一片,好像突然因为有了一个谈资而兴奋起来,温饶是这一切的中心,但是她如同雕塑。
旁边原本发怒的男修却好像突然起了兴致,他按着温饶的肩膀,邪笑道:“原来是温仙子,那可真是冒犯了,要不今日大比结束,和我去喝一杯?我这儿,可有不少好东西。”
木竹前觉得自己的理智在一瞬间断线了,她突然想,她要救她。
木竹前开口道:“阿清,你放手。”
洛清潭心中一窒,但是仍不愿意放手,说:“温饶是丹心谷的人,丹心谷不会视而不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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