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点了一支烛灯照亮了周遭,转头来对桐生说:“师父不知去了哪里,或许晚些就回来,或许明日才回来,再不然就等几个月未有定期,何时他想回来,便会回来。”
桐生点点头笑道:“师父向来如此随性。”
“在这之前,有许多人在寻师父,他老无奈,才搬来这终南山隐居。”
桐生蹙眉,问:“来寻他的,难道不都是师门中兄弟?”
“半数是,半数不是。”那人回答。
“师父难道不见从前的弟子?”
“不见。”
桐生沉默,过了一会儿突然又有疑惑,问:“那你怎敢引我来见师父?”
“师兄不知,”那人笑道:“师父早便嘱托于我,说师兄你最为特殊,他是不得不见的。”
“哦……”桐生似懂非懂,又接着问了一句:“不过敢问师弟姓名?你我年纪相差不大,可我最觉得似乎不曾见过你。”
“师兄自然不曾见过我。我与师兄一样,无姓,只有师父起的名:落木。”
第十九章 聪明人
司空阳骛暴毙。
本来他这些日子的脸色就极为难看。以往他的车架停在听政殿前并不那么惹人注目,如今不一样,他算是一并开罪了朝中重要的和不重要的,所以到哪都引人一看。
有人说记得刚入冬时他与他家那匹拉车的瘦马一般瘦,但前两日见到他,已比那马还瘦了。
他最后的时刻竟然在与人争吵,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司徒慕容评。
他们还是因为荫户的事情在吵,这次却比以往吵得都要厉害许多,阳司空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粗着脖子大骂慕容评误国。
朝臣一片唏嘘,连皇帝都听不下去。
等到有人想对他的措辞进行一番劝阻时,上前看到的却是一汪鲜血自他口中吐出来。
随后这位四朝元老便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起初这件事也算沸沸扬扬了一阵,人都在说:上天在一年中收回了两位辅国之才,是天要灭亡燕国所以提前下发的警告。
过了年之后说这话的人渐渐少了,如同忘记当年的桓王,人们也大多忘记了阳骛,忘记了荫户之事。
“哎呦!”慕容冲痛呼一声,伸出手来捂住自己的脑袋。
“大王赎罪,大王赎罪!”身后替他梳头的婢女赶忙跪下求饶。
“行了,起来吧,这次下手轻点。”慕容冲宽容地说,又将刚才接住的骨篦递还给她,见她愣着神久久不接,又不耐烦地加了一句:“快点起来吧,一会儿误了上朝的时间,那就不得不罚你了。”
那婢女吓一跳,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慕容冲坐好,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多看了几眼,又伸手到额前来,果真试到一丛茸发。
“唉……”
无奈叹一口气,撒手不再去管它们,眼看婢女将自己头上那一顶金制的步摇冠扶正,这才站起身来。
屋里显眼的地方悬着弓与剑,院里爱马的身上佩戴着有些年岁的铜马镫,以及书房的一隅,摆放着印绶。
大司马总统六军,远瞻天下。
车夫将轫木移开,车自中山王府开出戚里,沿大道一路向听政殿。
听证殿内被宣觐见的秦使手里捧着一纸“国书”跪在大殿中央,慕容冲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深深拜下去,起来时才说:“魏公愿以陕城求燕国出兵接应。”
自去年十月,秦国四公作乱,分别占据蒲阪、上邽、陕城,安定,秦自此一分为五,正月秦王苻坚出兵,欲讨平此乱,陕城的苻廋畏惧,便遣使到邺城求援。
一片哗然。
秦使按礼退下至驿馆暂歇,上座的皇帝慕容暐隔着玉藻垂下的旒,挑眉看向殿下众臣。
“陛下。”
从群臣中走出一人,慕容暐虚了眼眸看去,原是范阳王慕容德。
“先帝顺应天命,志在平定六合,陛下在先帝之后,理应继承先帝遗志。”慕容德的声音洪亮,语调铿锵:“如今苻秦分裂,是上天要将关中土地赐给大燕,既是天赐,陛下岂能有不要之理?”
慕容德站着不动,慕容暐向下看了一圈,群臣中不少点头附和,就连他自己也几乎要赞同。低咳二声清了嗓子后,问道:“此等良机的确难得,那依范阳王的意思,该遣何人领兵?”
慕容德暗暗侧目看向一旁的慕容垂,后者低下脑袋半合双目,好似是冲他摇了摇头。然而慕容德像是没注意到,亦或是注意到了却不在意,只顾又说:“臣以为,宜遣吴王引洛、许之师解苻廋之围,另命侍中攻打蒲阪。”
慕容暐蹙眉,看向慕容臧,慕容臧对他摇头,眼神指向身前的慕容冲。慕容暐于是直了直身子看向慕容冲,问:“大司马,你说呢?”
慕容冲方才在听慕容德讲话,眼睛也随着看了过去,一时没想到慕容暐会问一问自己的意见,迷迷糊糊站出来拜了一拜,道:“臣弟以为,范阳王部署合理。”
慕容暐此刻面上已看出不悦,移了眼神到慕容评身上:“太傅?”
慕容评手抚上自己的须子,抬着一幅大架子走出来,微微向皇帝一拜。
他不紧不慢的动作立刻引来群臣目光,大家都一齐看过来,只等他说话。慕容评更加不急,先抬头向皇帝发问:“陛下以为,论圣明,自己是否比得上先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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