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飘渺!”
“嘘!小点声。”
赤羽怒容未收,声音却已轻缓:“你既故意将此事暴露与我,自是要引我知晓,现在我顺遂你意来询问,你又何必故作姿态,遮遮掩掩?”
任飘渺无奈地哈了一声,道:“三途蛊,世之剧毒。主要以最罕有的神、苦、鬼三蛊共同炼化,辅之以其余百种蛊,寄宿于百毒不侵之人体内,按时按量喂以剧毒饲之。一夕爆发,不但寄主会死,且以其为中心,三里为径,所有生灵瞬间发肤遭蚀,血液干涸,筋脉全无,仅余白骨。”
“西剑流亦有使人筋脉寸断之毒,但比之三途蛊却显得乖顺许多了。”
任飘渺饶有兴趣问道:“筋脉寸断?”
赤羽颔首,却又摇头:“然而筋脉损毁虽易,回天却难。”他只一感慨,不愿多说,旋即问道,“用这般凄厉的手段,仅为对付一个人?”
对付一人,是否值得。
任飘渺没有回答。似乎也不需要回答。
树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任飘渺抬头,看到从远处走过来两个满载而归的小孩,原是冽夫人的一儿一女。
男孩背了一篓蝴蝶在前面闷头走着。
小女孩梳着垂髫小髻,一边勉力跟上哥哥的脚步,还一边从篓子里一只只地再将捉好的蝴蝶轻轻搁在小手上,等它们自己飞走、扑朔着翅膀回家。
“凤蝶,为什么你每次叫我将它们捉来,自己却又一只一只的放掉?”
“哈,哥哥,我是在叫你做坏人,我好做英雄啊!”
“啊?那你放走了它们,它们就能够回去了?好像很远啊。”
谁知小女孩也并不童真地打了个哈欠,倔傲一哼:“凭本事。”
赤羽听到这个答案也不禁笑了一下。
那兄长看见妹妹打个哈欠,也不由地跟着凑了个热闹,谁知这一抬眼,才看见屋门前站着两个人,哈欠立刻哽在喉咙里。
而那小妹却对此并不介意,旁若无人地抱着篓子放着蝴蝶。
任飘渺剑眉一扬,倒不是因为彩蝶在夜晚飞舞的景致,也不是为了这小女孩的冷淡态度,而是她此刻手中握着的那一只,并不是一只温驯美丽的蝴蝶。
——那是一只吞食了蚳蛊的蛱蝶,远大于正常的蛱蝶。它与那些汲汲飞走的蝴蝶不同,在她的手上少停片刻才不舍地飞走。
女孩好奇地目送了那一只很久,末了才觉得手指有些发痒,挠了挠便坐下继续兀自摆弄着篓子。
待任、赤二人见过冽夫人,赤羽只觉这女子倒也不如自己先前所想的那般倨傲,反倒有几分特别。许是因为她到了此刻,还有这份情怀在面孔上略施粉黛,使之看起来神采奕奕。而其人也无甚仇恨,不过一介善良忠厚女子,应族人之求而已,并不视此为牺牲。
赤羽不知为何,对这种无由的顺从反倒心生了亲切之感。
而任飘渺却回头看了那树屋下小女孩一眼,只想了一件事。
——果然没死。
戌时将近,人声已近鼎沸。
赤羽本以为这任飘渺是好清静之人,却不料此人常常出乎意料,竟将他带至风口浪尖。
祭台边上最高的石台。
——那是寻常百姓站不到的高度,自然是俯瞰祭台表演时,视角最好的地方。
“我这算不算沾你的光?”
“你在责怪我假公济私?”任飘渺负手道,“好好看那个祭台。”
赤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人群突然寂静下来。五座神殿之门开启,从内中各自走出来一名手端锦盒、顶戴长帽、头覆面具的巫觋。
他们每个人穿的都是纯色的长衫,逶迤曳地,分别是黄、紫、绿、白、红。
眯眼看去,那衣裳精美华丽,暗纹隐现。赤羽由其暗纹推断,道:
“黄为烈土,紫为雷电,绿为草木,红为炽火,至于那个白色,本当是代表雨水的蓝色,与其他五个家族相同,各自承载一种信仰。而此时,忌族却因式微,没有能胜任此任的巫觋,故只能由无色相代?”
任飘渺道:“不错,但并非因为无人能胜任,而是雨神一职曾由那人担任,而他被驱逐出巫教后,此任便成为了禁忌,为避讳,改用白色。”
赤羽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问:
“‘那个人’,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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