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致拖着被子,跑到屋顶上打盹儿。
几只麻雀从远处飞来,吱吱喳喳地扰人清梦。
陈致被闹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正想换个地方继续,就听一声轻笑,一个银发灰袍的男子从天而降,落在屋脊上,笑吟吟地看着他:“陈致小友,近日可好。”
陈致慌忙揉着眼睛站起来:“见过北河神君。”
北河神君让他将被子重新铺好,两人盘膝坐在上面:“观小友气色,手中的差事怕是胜券在握了。”
陈致苦笑道:“如今我可不敢说大话了。”
崔嫣造反那会儿,他还以为自己即将解脱,北河神君探望他时,便夸下海口说来年一道去昆仑看绝顶之花,如今却是年来了人未去。
北河神君说:“哎,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小友心志坚定,何事不可成?万莫小觑了自己。”
陈致拱手表示受教。
北河神君说:“我欲往蓬莱,路过京城,便来探访,不知那昙花养得如何了,是否一展芳华,让小友先睹为快了呀?”
陈致尴尬道:“养得不好,这个……枯死了。”
北河神君惊讶道:“小友不是以仙力滋养吗?”
“一时忘了,没来得及……”陈致下意识地隐瞒了花被崔嫣恁死的事,“不过我又搜集了几盆新的,神君有兴致的话,不妨一看。”
北河神君欣然同意。
两人去了仙草院。
自从崔嫣吩咐黑甲兵打理,仙草院就真正欣欣向荣起来,应季花卉争相怒放,疯狂生长的杂草也得到了修剪,变得清雅脱俗。
北河神君大为赞赏,连说三个“好”字:“小友养花的造诣一日千里啊!”
陈致尴尬道:“这个,是旁人打理的。”
北河神君笑道:“人间数年,小友赤子之心依旧。”
陈致恭敬道:“神君昔日教诲,陈致终身不忘。”
北河神君摆手道:“小友功德升仙,乃天地异数,本君亦敬仰之,‘教诲’二字万不敢当。小友昔日在北河冥思百年,方出魔障。只是,魔障易出,心伤难平。升仙升仙,只是‘身’成了仙,这心上的修炼还是万里长路的第一步,小友万不可退缩啊。”
陈致一凛:“多谢神君指点。”
北河神君说:“小友有七窍玲珑之心,我今日之言本事多余,唯有一句:小友只管安心办差,天道下的漏网之鱼,自有人收拾。”
陈致心下稍安:“多谢神君。”
北河神君又与他说了一会儿花花草草,才驾云东去。
他前脚一走,崔嫣后脚就到了,一进门就问:“来了客人为何不同我说?”
陈致正哼着小曲儿浇花,闻言顿了顿,回头道:“他来得匆忙,没来得及。”
“客人呢?”
“已经走了。”
崔嫣站在门口,面色不愉。
陈致浇了会儿花,终于觉察到沉郁的气氛,慢吞吞地挪到他身边,解释道:“他有事。”
崔嫣气闷中带着几分失落。陈致有个自己难以融入的圈子:与杨仲举的过去、与他师父的过去、与他朋友的过去……这些他都无法参与,甚至,连现在都那么不确定。
陈致问:“朝上可有大事?”
崔嫣不想逼得太紧,心下记了笔账,才将这一页翻了过去:“江南几个世家还不肯消停,打算奉西南王之子为帝,正招募士兵、筹集粮饷。”
陈致说:“西南王之子?”
“父亲尚不成气候,孩子更不必说。”崔嫣不放在眼里,“此事我已有安排。”
陈致点点头。
崔嫣又说了些杂七杂八的闲事,等陈致浇完花、除完草,两人一道用午膳,至下午,崔嫣拉陈致作陪,在议政殿处理奏章。
陈致歪在榻上,歪着歪着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梦里好似被什么纠缠住了,一会儿埋入土里,一会儿沉到海里,憋得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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