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连头都不抬地道:“进门左拐,右手边,车老师在看学生,你进去和他谈谈。”
顾关山道了谢,走了进去。
画室里尚算明亮,灯光却就是个灯管,但是在毛坯房画画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何况这地方并不是水泥地,瓷砖虽然裂了些,但还是瓷砖。
一群学生穿着脏兮兮的围裙,围着个打了光的静物,是个泛青色的苹果和长了点的香蕉,还有一个泛着光的瓷罐子,放在皱皱巴巴的衬布上。
里面有个中年人坐在凳子上,正四处走来走去,以手指指向学生的画架,指点他们朝这里涂什么颜色。
顾关山紧张地道:“车……车老师。”
那姓车的中年人抬起头望向顾关山,拍了拍手,说:“是小顾是吧?谭天给我打了电话,出来——咱们聊聊。”
顾关山一呆,然后看到了他刚刚正在指导的那个学生转过了头来,那男生生就一双眼尾上挑的丹凤眼,眼角一颗泪痣,长相有些阴柔艳丽的模样,斜斜地睨向顾关山一眼。
顾关山顿了顿,第一反应是打量那男生的画——与他的脸相比,他画的实在是非常普通,静物的颜色里带着一股像是混错了颜色般的灰,阴影甚至直接用了黑色。
不咋地,顾关山想,何止不出彩。
然后那男生的朋友喊道:“陈南声,看什么呢?”
那男生随便应了声,却仍盯着顾关山不放。
盯着我做什么?顾关山想,然后她匆匆转过头,跟着车老师走了。
那画室办公室里没什么人,窗台上养着盆吊兰,吊兰的叶子垂到了地上。
“我看过你的画。”车老师直白地道:“你画的不错,但不是我想看到的那种‘不错’。”
他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灯光有些昏暗,车老师令顾关山站着,端着茶杯喝水。
顾关山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了头,道:“我画过几年的画,跟着谭天老师画的,学习不算很系统。”
车老师说:“我知道,谭天一向喜欢玩票性质地教人,你在他们画室都做了什么?”
“我初中的时候,放学之后过去画画。”顾关山顺从地道:“有时候就是用针管笔,有时候用色粉笔,水粉和油画都用……”
“我没问你这个。”车老师不耐烦地打断道:“素描,速写,色彩——你画过多少次?”
顾关山梗了梗,说:“素描没怎么画过,色彩次数不多,速写还算可以……”
车老师道:“我说也是么,毕竟谭天带出来的。你进来之后要虚心学习,别因为自己有点底子就膨胀,我告诉你,没用。从高二开始走这条路的的艺考生被拯救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不能灰心,连高三开始学的学生都能突飞猛进呢,兴许画的还比你好。”
顾关山:“……”
车老师喝了口茶,从桌上抽了张纸递给她:“这是材料单,在市医院旁边有一家画材店——你知道吧?”
顾关山接过那张纸,心虚地说:“……不知道。”
“在第一人民医院旁边,有一家画材店。”车老师不耐烦道:“全市艺术生都知道,卖的都是真的。别买假的画材,画材有多重要你们还是不明白,万不能图便宜……你去弄一套回来,买了再来画画。”
顾关山:“明、明白了……谢谢老师。”
“先去画室看看,”车老师最后平淡地道,“你暂时跟我这个班,我是教色彩的,改天再去见素描和速写老师。小顾你熟悉一下环境,不想现在熟悉环境的话也可以先回家呆着,反正你今天也做不了什么。”
顾关山从办公室里出来之后,心里莫名其妙地有点难受。
顾关山在那个老师面前没说什么,却总觉得那老师似乎看不起自己——哪里有用眼皮子掀人的,不知道画材店的位置,也值得翻个白眼么?
谭天和李向明教她时,总告诉她:‘画材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的那双手和脑子’,到了这画室却完全反了过来。
顾关山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迷茫,她抱着自己的画板靠在了漆黑的走廊上,然后踩着水泥地上开裂的线朝画室挪去。
不能怀疑,顾关山想,这是自己一直等待的未来,是沈泽的强硬和屈服的成果……是自己的梦想。
她走到这一步付出了太多,碰撞得鲜血淋漓,甚至拖了沈泽下水。
这条路不会好走,顾关山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不能在这里就感到难受——顾关山知道自己必须刀枪不入才行。
她掏出刚拿回来的手机,给沈泽发了个短信:“我见了老师,感觉老师不太好相处。”
沈泽没回,顾关山知道他在给他妈拎包,温和地一笑,将手机塞进兜里,然后就走进了刚刚的那个教室。
车老师走后学生有些嘈杂,助教也不管,顾关山走进去后有个男生对她吹了声口哨,顾关山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就对大家说:
“大家好。”顾关山微微一低头,“我姓顾,叫关山,大概从下周开始,就要和大家一个画室画画了。”
在助教旁边坐着的男生道:“——欢迎。”
他说着,将笔往调色板上一搁,回过头望向顾关山,轻佻道:“那,来个联系方式?”
顾关山觉得那男生看起来颇为眼熟,接着她注意到了那男生眼角的那颗泪痣——是那个长得有些艳丽的人,好像是叫陈什么的。
那陈什么的说:“我叫陈南声。”
顾关山对他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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