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因秦远提前吩咐,她被秦府的人安置在府最外侧的一间屋里,棺材都是现拿的,点了几根烛,当做是灵堂。十五没有再见她一面,他说留在那儿的也只是王姨的身子,她的魂魄早就去天地轮回了。秦远不拆穿他,择了一片风水不错的地方,请了人来吹打办事。王厨娘一生孤寡,没有子嗣,亦寻不到侄子外甥,便由十五充当孝子。秦远知他心里难过,一整日形影不离,尽力将一场仓促的丧事操办得井井有条。此时民间讲究办丧事哭声震天以示不舍,一整日下来,十五的眼睛已肿得不成样子,一张口嗓子便疼得要死。秦远看着十五一日不进半点米水,只顾着哭跪送行,心疼坏了,又不能拦着,只跟前跟后地伺候。
至仪式结束,十五似脱了力气般,回去躺在榻上缓不过来。
秦远轻声道:“好十五,你已做得足够了。”
十五闭着眼不说话,半晌才道,“哥哥。”
秦远嗯了一声。
十五伸开手,作出要抱的姿势。秦远俯身贴着,感受少年的双臂紧紧环抱住他,脑袋在他的肩头蹭了蹭。秦远的心都快成水了,静静地任十五抱了许久,才听见他沙哑开口:“你别走了吧。”
“我不走,”秦远温声软语,轻吻十五红肿起来的眼皮,“怎会走呢?你赶哥哥走,我都巴巴地留着。”
十五在秦远肩膀上咬了咬。屋内暖和,秦远解了大氅毛袄,但里边衣服仍不薄,感觉不痛不痒。秦远闷闷笑了一声,拉了拉袖口,将手腕送到十五唇边,看着十五又咬他手腕一口。不知是他没力气还是不忍心,秦远只觉自己的手腕就像是被人挠痒,酥酥软软得麻了一下,留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盖了十五公子的章了,”秦远说,“不走了不走了。”
十五低沉了几日,才慢慢好转。秦远心知小孩难受得不仅仅是那厨娘的死,更有对“离别”这一词的恐惧。他着人去问了秦府老人,得知小十五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被送进府里来的,既不在府里买奴才的辰光,也没看见十五家里人。再去查文书记载,往年犯事的人也忒多了,着实寻不出十五父母生平,他便干脆停了,再也不去问十五身世——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本不在乎这种事,只心疼十五曾经受过委屈罢了。这几日他睡觉抱着、醒来抱着,分分钟亲一口额头亲一下脸颊,穿衣吃饭都由他亲自伺候,床榻之上更是极尽温柔之能事。
秦远十分乐在其中。他许久没有过过这样的年了,没有往来应酬、没有烦人口舌,跟来的下人都是忠心大方的,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照顾十五,而十五又格外黏人,这些种种无一不让他心里舒坦。眼见着十五好了,他心里还有些不舍,巴不得十五再黏他一会。
新宅连着几日修整添置,看起来有点像模像样了。有些墙瓦还须请工匠来修,但里边的大部分堂屋厢房已清扫干净。陆陆续续的,有些秦远的酒肉朋友来见他。见了面无非便是笑他秦少爷为了小情儿年三十奔出京城的事儿,再接着胡侃几句。京中不知从哪来的传言,说秦家那新来的少爷如今为了个小厮自立门户,但秦府与那堂少爷竟也并未撕破脸。那些个纨绔子弟心里琢磨几轮,便自如以前般相处。几日应酬交际下来,快活的年节又被打回原形,秦远在十五面前唉声叹气。
十五觉得好笑:“怎么了?”
秦远:“烦人。”
十五想了想,搂过人来吧唧吧唧往他左脸右脸各亲一口,亲罢了,漂亮的黑琉璃盯着秦远,眼里全是温柔的情意。
秦远捂着心口往后一仰,一个趔趄,退了两步方站稳。
十五:“……?”
秦远嘴唇动了动,低头搓了搓脸,状若无事地要往外走,走了两步再回身,颇有些警告的意味:“只准对哥哥一人做这种事儿,懂不懂?”
“我还能朝谁做?”十五莫名其妙。
正月十四,一人来投拜帖,来人正是之前太学遇过的庄之渊。人携了些许薄礼,顶着拜年的名头,在过完年的前一天来。秦远一听来人,勉强想了一会方想出这是何许人也。庄之渊却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仍是满面热络,与秦远侃侃而谈。秦远心里烦,只想着尽快送客罢了,转头一看十五又不知道去哪玩去了,根本不见人影。他无心谈话,草草敷衍几句,庄之渊自己都觉尴尬,便自行告辞。
一人引他出去。他见今日没看见十五,倒有些好奇,问:“秦少爷那小厮,名作十五的去哪儿了?”
旺儿倒警惕:“怎么?庄公子寻他有事要吩咐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庄之渊忙笑道。他再走几步,抬头一看,那十五却正坐在一小院门前。那少年裹了件明显大了些的皮毛大氅,坐在一小椅子上晒太阳。黑紫色的大氅皮毛水滑,再加上冬日初晴,正称得他皮肤白皙。他半张脸都快埋进毛里,露出来的眼睛半眯着,像只吃饱喝足的猫。边上有两个侍女一同坐着,不知在说些什么话,有一个拎起十五的一撮头发编小辫儿,十五也不恼,任她们玩,一副快睡着的样子。
庄之渊怔怔地看了一会,犹豫要不要上前搭话,旺儿不露声色地引了引,他方回过神来。一直到了宅门外,他忍不住感慨道:“十五生的当真好看……”难怪那秦少爷把那人捧上天去,后一句话他藏进了肚子里。
旺儿笑了笑,送他上马车,心想您这话最好在秦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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