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师弟,慎言。”
裴元听薛满山的话,可心中存了口恶气,不吐不快,“近些日子仙门中风言风语,更有甚者将矛头直指小师弟和芳君,敢情妖兽是他们放出来的不成!天姥山、南岛,哪一次我们没有尽心尽力,这口气,我是万万咽不下去的!”
话音落下,殿内一阵难言的寂静。
薛满山知道其余人虽没有裴元那么激进,可心中却也认同他的说法。这些日子仙门中的一些疯言疯语确实过了,岂能因为小师弟到过浮图寺,就断言他与浮图寺动、乱有关?岂能因为陈伯兮之事,就轻易怀疑陈家?
这背后有一双看不见的双手在推波助澜,而阴山一向隐秘,外人轻易难以探听到里面的消息。小师弟……却忽然下落不明。
思虑良久,薛满山沉声道:“明日一劫,过也好,不过也罢。我孤山剑阁历代弟子行得端坐得正,俯仰之间无愧于天地,有何惧乎?”
说罢,他看向裴元。
“此时万不可意气用事,郎胥出关之事小师弟早已提醒了我们,至于风言风语,终归只是风言风语。若有谁敢当真,且问过我手中之剑!”
薛满山素来老成持重,最重大局,鲜有此锋芒毕露之时。其余几位师弟听得心中不免激荡,恨不能现在就去与郎胥杀上几回合。
“师兄,我现在就去召集各位弟子,为明日做准备。”
唐礼匆匆行出山雨殿,走过殿前青石,不经意间扫过祖师石像。石像旁今日也偎着一只鹤,那鹤将头靠在祖师爷的手中,而那位故去已近千年的得道仙君,仍一如既往地看着远方,石刻的眼眸中,依稀还留有一丝怀念。
他究竟在看什么呢?
祖师爷啊祖师爷,您可一定要保佑我们啊。
唐礼叹了口气,复又匆匆离去。
暮时,孟七七五人赶在城门即将关闭前,混入了同洲首府大业城。此是雾江沿岸最大的一座城池,人多,意味着好隐藏。
五人随意找了个客栈落脚,着小二去请大夫。
万铢侯金满不差钱,一把金叶子甩出去,当然要请全城最好的大夫。
小二忙不迭去了,孟七七便道:“你会不会太张扬了点?”
金满兀自往水盆里倒着花露般香气四溢的药水,而后慢条斯理地洗着手,指尖抚过被金线勒出来的血痕,垂眸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生生死死,爱咋咋地。”
孟七七:“……”
“师父……”睡梦中的小玉儿嘤咛一声。
孟七七连忙俯身探他的体温,大约是因为眼睛的缘故,小玉儿此刻正烧着,迷迷糊糊地唤着他。孟七七轻拍他的背安抚,心疼不已。
金满洗完手,径自去隔壁看姚关和殷无华。
重金之下,大夫来得很快。只是等所有人包扎完毕,夜已深了。
殷无华还未醒来,普通的大夫看不了修士的内伤,但有丹药保命,又有金满为他运功疗伤,已无性命之忧。
姚关也积极打坐调理,而孟七七照顾着小玉儿,却感觉有点不妙。
不妙的不是小玉儿,而是他自己。禁术的反噬,终于来了。
金满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异状,伸手托了他一把,才避免他因为突如其来的反噬而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晃晃脑袋,孟七七连忙打坐运气,直至午夜,方好了些。
再睁眼时,金满正坐在窗口倚着窗沿,慵懒地喝着小酒。见孟七七醒了,他托腮笑道:“你真该看看自己刚才是个什么鬼样子,丑极了。”
孟七七披了件衣服靠在床边,伸手探得小玉儿已退了烧,才有心思搭理他几句。
“什么时辰了?”
“丑时。”
孟七七不确定他是不是在骂人,眼馋他喝酒,遂往须弥戒中一探,才发现——他情急之下已把酒坛子悉数砸在白面具身上,此刻是一坛酒也没有了。
于是他走到窗边,随手便夺过金满的酒壶,自己喝了起来。
金满啧了一声。
孟七七没理他。
“我已经查过了,四海堂在城东。若真有人追击,他们或许也会来此。”
孟七七眯起眼,“你想做什么?”
“之前的情况,一直是敌暗我明,处处掣肘。如今我们躲在暗处,为何不给他们找点麻烦?”
作乱的心蠢蠢欲动,但去意不可改。
“只有半个晚上的时间,明日一早我们必须离开此处。”
“当然。”金满眸中带笑。
第172章 行路难
当夜, 城东起了一把火。
走水地点为同洲四海堂, 守夜的护卫连只麻雀的影都没瞧见,可库房偏生就烧了起来。护卫们连忙救火, 四海堂副堂主也被惊醒, 可火势熊熊, 库房里堆着的无数药草和珍贵书画最易点燃,转眼间便烧了个干干净净。
库房里, 还有一大截凤栖香, 大火一烧,奇异的香味飘散出来, 被风吹着弥漫了好几条街。
前来救火的街坊邻居以及巡夜的兵卒们闻着这据说王公贵族才有资格享受的异香, 尚有些飘飘然, 那厢最后一丝火苗被扑灭,整个库房便连带周遭几间屋子全部垮塌。
香味里参杂了尘土味儿和焦味,顿时不那么让人愉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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