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何其救了他,一双手紧紧握住了他的。那一瞬间,他晦暗的世界才第一次出现了彩色,像是从黑白默片里走出来一般。同时那双手像是用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把那一坨泛白的死肉重新活了过来,暖热鲜红的血液流淌到全身各个细小的毛细血管中。人生二十七年,他第一次感到真正地活着。
可如今,邢衍思虑深重、忧心忡忡,仿佛又回到了看不到出口的隧道,这一次没有光在前面引导他。
何其那隐蔽的拒绝仿佛是罩住他的巨大监牢,他感到了无形的痛苦,比过往任何时候尤甚。
当你还是一具只会行走,听从人话的丧尸,没有思想,没有情感,没有爱,就不会有这般的苦痛。
爱是□□,是□□,会使你上瘾,饮下鸠酒还甘之如饴。
各种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袋里流转,但当他们再一次一前一后地登上那座桥,微醺的晚风吹来,盈蕴在胸口里涨闷得无处可去的悲伤燥郁竟一扫而空。何其背靠在栏杆上,转过头来看着他时,邢衍险险地将眼神藏在睫毛的阴影处,融入夜色当中。
风把他的额发都吹乱了,白衬衫在河间晚风的吹拂下微微鼓动着。桥上的灯照下来,何其的眼神清澈明净,清纯得像中学里逃掉晚自习的学生。
反而是邢衍,一直不敢拿眼睛去看他,双手抓着栏杆,面对着黝黑的河道,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其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包烟和打火机,老练地叼了根烟在嘴里点燃了。在吞吐出的烟雾环绕下,关于中学生的幻象消失了,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感觉。
在手里的烟剩下一半的时候,先开口的是何其,他用说起一件憾事的语气告诉邢衍:“你知道这座桥要拆了吗?”
这时他才抬起眼帘,惊讶地问:“这座桥吗?”
何其冲他点点头,邢衍看到了他指尖未燃尽的香烟,“我不知道你还会抽烟。”
“偶尔会抽,没有瘾,你要不要也来一根?”他从口袋里又掏出那包香烟,明显是新开的,只拿出了他手上这一根。何其将手里的烟递到邢衍面前,他看了看,默默地摇了摇头,说自己不抽烟。何其又把它塞回了口袋。
“我以为男人到一定的年纪,不管是不是自愿的,都会在周围的影响下学会抽烟。”
“我身边没有这样的人。”
“我身边倒是一堆。”何其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上大学的时候,寝室里只有我一个不会抽烟,其他的几个都是大烟枪,每天被迫吸二手烟太痛苦了,然后我也加入了他们。”
邢衍笑了:“你真没定力。”
何其无奈道:“那我也只能选择同流合污,有什么办法?”
他将视线重新转向那黑色斑驳的河面上,问回了原来的问题:“这座桥真要拆吗?”
“是啊。”何其将烟屁股扔在地上,一脚踩灭,转过身和邢衍一样看着底下的河水,说道:“城市规划,要把这座桥拆了,建座新的。”
“它也没老到不能使用吧,为什么要拆呢?”何其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忧郁。
“大概是嫌它太不好看了。”
邢衍转过头来,看着他,认真道:“它不好看吗?”
何其被他这么一问愣住了,反问道:“难道你觉得它好看?”
“我不知道。”邢衍迷茫地说,他将头转回去了。
风从河面吹上来,醺得他眼睛发昏。河对岸有无数的高楼大厦,远远地发着亮光,每一盏灯后面便是一个家庭,他们都有其自己的故事。破碎的光倒在河面上,使得何其出现了幻觉一般。他好久没有这种宁静悠闲的感觉,就像回到了中学时代。那时候母亲还没去世,他家住在离海边很近的二层小平房里,学校在本地,每天都骑着单车上下学,晚自习的时候,海风混着林风向他们吹来,他和他的童年好友就站在学校走廊里,也像今天这般吹着风,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那时候的他们从不谈理想,未来还太遥远,谁都不知道十年后各自身处何方,他也不知道过不了多久自己会成为一个单亲孩子。
也许是前些天下过暴雨,也许这是暴雨来临之前的宁静,现在晴天朗月,微风习习,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夜晚。何其对着吹拂而来的晚风陶醉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了刚才的事,他对邢衍发难道:“你刚刚怎么了?干嘛突然对我生气?”
邢衍忙冲他解释:“我没有对你生气,我是不可能对你生气的。”
何其皱着眉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言行,他反省道:“是因为我在米线店里说你情绪化引发恐慌症,你不喜欢对吧?”
“不是。”
“那就是在露天演奏会……”
“不是!”邢衍断然否定了他。
“那你就是无缘无故乱发脾气。”何其不满地说道。
“是。”邢衍无奈承认道。
何其想了想,问:“为什么?”
为了一份无望的痴心妄想。
“因为我情绪化。”他只好这么说。
听到他的回答,何其犹疑着要不要相信,他咕哝道:“弹琴的时候看起来明明很高兴……”
过了一会儿,他朝邢衍大声地抱怨:“谁要是跟你在一起,一定累死了,你比女人还难搞定,让人捉摸不透。”随后他又自言自语地说:“难道艺术家都这样?搞艺术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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