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宵笑了一声,又道:“你向来是聪明的人,不会不明白。”
“生而末微下贱,命不由己,也从未想过要脱了这风尘,因为于我都是一样。生来便在这风尘中打滚,心早就脏了,我也从未想过会出现一个你。”
“我早知,一世如此。就是出现一个你,亦不会是带我脱离苦海的那个人,还要我下半生都记着你,苟且偷生。我活着就已经很累了,你还要予我这样苦痛,思之念之,不可得之。”
“流宛,你以为,我究竟有几颗心能给出去?”
“若是能不遇见你,我甘愿下贱。”
第101章 清泪
流宛最终也未能留住浮宵。
短暂一夜很快过去,双双未成眠。
早晨坐起,浮宵自卯时等到午时,又自午时等到未时,而她所等的,始终未来,或是早已离去。
等到灯火初上,浮宵才恍然而觉,自己等不到了,永远,也等不到了。
一天滴米未进,一天枯坐等心如死灰,而今得偿所愿。
坐到镜台前,重整新妆,轻描眉黛。
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
莫将清泪湿花枝。
看着镜中自己,终究已孑然一身。问画眉深浅,缱绻闺情如昨,可她现今,当真是一无所有。梧湘走了,流宛丢弃她了,晓枝自己送走了,唯一欣慰,不过她将要备嫁。
只可惜浮宵看不到了。
她又是将这妆容,打扮给谁看呢?浮宵不知道,只知这大抵是最后一回,又大抵是为了怀念些什么。
最后戴上支简朴木簪,浮宵试着笑了笑。镜中影像怎会不同,一模一样的艳如桃李。
如果不是眼中一滩死水,大抵看上去会好上许多。
不过没关系,无人会在意。
浮宵起身,探了探袖中物什,便再无顾虑地出了门。
一路不曾停留,也没什么好停留,从今往后,她不会再活在过去。入了后,庭,直向平日里谁也不愿踏足的僻静方向而去。到了地方,轻叩门扉,不多时便传来声响,里面人极快开了门。
见到是她,失望冷哼一声,大喇喇将门甩开,返身回坐下。
只用凌厉凤眸盯她,等她开口。
浮宵开门见山:“我想走。”
妈妈冷笑一声,道:“怎么不叫她带你一起走?”
浮宵笑了,道:“我叫了,但没法子,只好自己走。”
见浮宵如此直白坦诚,暗自惊奇,却也不好多说什么,便道:“规矩你也知道,那位老爷何日来领?”
浮宵道:“妈妈说什么?我并不认识什么老爷。”
妈妈蹙眉,不耐道:“你想如何?”
浮宵道:“告诉妈妈了呀,我想走,可惜不认识什么老爷,也没钱,又待不了客,妈妈留着我有什么用?”
妈妈气笑,道:“日子过得无趣,你在拿我寻开心?”
浮宵认真摇头道:“没有。只是留着我这么个没用的,除了浪费地方米粒,实在没用,还不如放了我,让我自生自灭去,不会惹您生气给您添麻烦,不在您老人家面前碍眼。”
妈妈又好气又好笑,觉得浮宵脑子是烧糊涂了,道:“你要真这么走了,到时候第一个被问罪的可是我!”
浮宵道:“谁在意我嘛,妈妈报个走水就成,总不会真有谁祭拜我的坟。”
“你脑子锈了?你看到时谁第一个问治我,好好的树你不靠,非要作死!再说,我凭什么帮你?”妈妈道。
浮宵笑道:“若我以后都不能见人了呢?”
妈妈锁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浮宵取出袖中物什,轻轻贴在脸上,笑道:“就这意思。”反正都因为这张脸,她血缘上的父亲是,流宛,亦是。若她生得丑些,想来流宛是绝然不会看上她的,莫提招惹。浮宵知道自己怪得莫名其妙,她心中却生出报复的快感,又不知是在报复谁。不愿靠那大树,也不想再去求谁,索性自渡。
浮宵自己不觉,旁人却看得惊心,分明不是在自己脸上,却生怕那闪着寒光的匕首失手落在那肌肤上。一个银白一个瓷白,生生压下房中所有光亮色彩,让人提心吊胆。
妈妈骂道:“老娘就没见过你这么虎这么木的!脑袋里结疙瘩了?好好的树不靠非要威胁我才高兴罢休?你真想出去还不容易!不就几句话的事,非得拿着刀在脸上比划,真划了你哭都来不及!”
浮宵有模有样地叹了一声,道:“我也不是想吓妈妈,威胁妈妈,都是风中飘的人,谈什么节气尊辱呢?我也想靠,就是靠不住啊,妈妈这般经过大风大雨的明白人还能不明白么?那位其实真恨不得我死,人心不古啊!”
“你别跟我耍混!”妈妈道。
浮宵道:“我怎敢?妈妈是自幼看着我长大的,我何曾骗过您了?我哪有那个胆,但凡有点心思,您还不知我几斤几两的么。”
妈妈面上不为所动,问道:“你真要如此?”
浮宵道:“我也不想如此,就是没法子。”
妈妈冷笑:“我放你走,银子交不上?又该挂谁名上?知道我是看你长大,你就这样逼我?上头查下来,你以为我担当得起?”
浮宵道:“只报因伤不能见客,谁会真正查下来?”
妈妈道:“若有万一?你是想让我交待进去!”
浮宵又笑,道:“怎会,我怎能让妈妈为难。”
妈妈见浮宵诡异笑容,直觉不好,然而来还不及反应,浮宵已经干脆利落一刀划下。
鲜血自那原本清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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