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动作熟练又恭敬,一力把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肩上,只求能让主人消消气。
“把你千刀万剐倒是容易,可惜你又不是楚衍。”白衣公子啧了一声,带着不耐与厌恶,“起来吧,你总跪着太难看,活像没长骨头的肉虫。”
“奴婢谢公子恩典。”小侍女重新站起身来,她再无之前舒心得意的模样,整个人缩得小而可怜,活像一道影子。
白衣公子没管那么多,他专心致志地抚摸着手中的羽毛。从羽根摸到梢头,每一寸都不放过,轻柔舒缓格外优雅。
那枚金灿灿的羽毛也似有了生机一般,在他掌中熠熠发光,越来越亮越来越烫,像灼灼烈日烫得人眼睛生疼。
白衣公子没避开也没低头,他直视着自己掌心那轮烈日,忽地一根根收紧了手指,毫不留情地将其捏碎。
等他再摊开莹白手掌时,只有一堆细碎尘埃不成模样。白衣公子轻轻吹了口气,那些尘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么一根鸾鸟的羽毛,都能让他高兴得忘乎所以,真是没见过世面。”
冷笑声在耳畔响起,白衣公子捏住了小侍女的下巴,强迫她凝望自己的眼睛,“而你呢,什么都没做。”
碧玉其实只想让小公子开心一会,毕竟平日里他被拘束惯了,总在那艘船上幽灵般地活着,晃晃荡荡格外空虚。
哪怕是看日光看池水,他都能打发好一天时间,实在让人心疼。
就算到了外面,那些修士表示面上对他恭恭敬敬,背地里却指指点点,说他是疯子是傻子,也没谁把他当成真正平等的人。
哪怕她杀了再多人立威震慑,都不能让他们乖乖闭嘴不说话。唯有鲤鱼青鸾愿意亲近的小公子,哪还像个化神大能,他比普通凡人都活得憋屈可怜。
小公子难得那么开心,碧玉也就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谁知这一下,就坏了事。
碧玉差点红了眼睛,她猛力一摇头,什么都不辩解。
“就你心软坏事。”白衣公子紧捏着小侍女的下巴,手指稍稍用力,又猛然间松开了。
小侍女疼得喘不过气来,她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下巴必定是一片青紫分外可怖。
化神期修士的力气该有多大,轻而易举就能捏碎修士的骨头,都不费什么力气。
下巴没碎已经是公子留了情,她应该心存感激。稍稍一想,小侍女心中那股本不该有的怨气,就瞬间烟消云散。
“好在情况不算太糟糕,总有能挽回的余地。”白衣公子眉宇舒展,忽地又向碧玉投来目光,“查查看,除了你我楚衍之外,现在还有多少名修士活着。”
顾不得医治伤处,小侍女赶忙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简。她灌进一缕灵气,密密麻麻的红点陈列在空中,跃然跳动宛如活物。
“九十七名。”
“才三个时辰,就淘汰了这么多人,倒也没出乎我意料之外。”白衣公子一抬眉,“既然楚衍要躲,我偏偏不让他躲。”
“他这次能逃纯属意外,凭借尚余赐下的鸾鸟方能保命,绝没有下次。这九十七人实在碍事,不如全都杀了,你助我完成此事。”
冷然目光横了过来,刺得小侍女缩了一缩,随即她又轻轻点头,没有犹豫亦无不甘。
好在老祖早料到公子心绪不稳,情急之下会做出一些很可怕的事情。好在老祖留给神机妙算,留给她这件法器制衡公子。
当时碧玉觉得老祖的手段有些迂腐可笑,现在她却真心实意地佩服了,心中也长长出了口气。
不是彻底放松的喘气,是悲戚过后还要坚强,因而坚韧因而从容。
“看在你还有用的份上,这次我放过你。若有下次,你就和楚衍一块死了。我奈何不了他,为难为难你总可以吧?”白衣公子笑了,笑容虽暖话音却森寒。
“我是公子的侍女,任凭公子打骂杀死都毫无怨言。”
“只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白衣公子笑意更浓,寒意透过眼角眉梢直达心底,缓慢残忍地掐灭了小侍女最后一缕希望。
她姿态更低,头快到低进了泥土里,“公子不必信任奴婢,公子只信自己就好。”
白衣公子又看她一眼,就不屑再理她。他转头走在最前面,昂首阔步姿态高傲,都不屑等身后的碧玉片刻。
猛然间,他身形一顿,“楚衍曾经帮助的那个女修,叫什么名字?”
“萧素。”小侍女恭恭敬敬地答。
“可,好,极妙。”公子拍掌赞叹,不知他为何分外高兴。
掌声孤孤零零有点可怜,小侍女愣了片刻,还是下意识地鼓掌附和。只是她心中小虫在咬,一下比一下狠厉,疼得入骨疼得可怜。
*****
楚衍坐在地上,没有模样也不顾及什么形象。他身后是一道狭窄幽寂的小门,黑漆门面锈蚀铜环,寒酸又不气派。
这扇门半开半合,有明澈光线从门内映出,是月光映水的幽深浅蓝,照得少年的影子孤单抽长,伶仃可怜。
少年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孤单,他十指相对轻轻敲击,仿佛世间没什么事情,比这更有趣一般。
他自娱自乐的那股子劲头,比孩童专注比大人执着,谁看了都难免觉得有点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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