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梦见了他自己。
另一个宇宙中的“他自己”。
他站在“自己”身旁,以第三者的角度看对方和另一个宇宙中的齐斐站在一起,他在梦境的最初还没有意识到那两道身影是谁,等他看清他们的模样时,才下意识想迈步过去。
但言在梦里拔腿时才发现,他的半截身体都陷在泥沼里,他的脚下虚软无力,在湿软粘稠的污泥里无法着力,他试着挣扎了两下,想要寻一个借力点从这窘境里出去,可他周身放眼望去全是一模一样的淤泥谭,没有丁点可以供他扶撑一把的物品。
另一个“自己”与齐斐不知什么时候转变了位置,他们遥遥站在远处的坚硬地层上,面朝着对方,正在说话。
尽管言看不清双方的具体神情,但他直觉那一处的谈话气氛一定十分良好,轻松愉快,他在泥沼里呆呆静止了半晌,直到感到自己正在缓慢的下沉,他才想起来他可以朝对方寻求帮助。
梦里的他似乎不知道自己正在做梦,也不觉得有另一个“自己”有什么异样之处,他看着站在坚硬地层上的齐斐与“自己”张开了嘴,试图请他们拉自己一把,但就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原先缓慢的下沉忽然加速。
根本来不及挣扎,他整个沉进了粘稠污臭的泥沼里。
那湿软的污物从四面八方而来,它们争先恐后的灌进他周身每一处孔洞,他被它们密密实实的包裹着,只觉四肢僵冷,做什么都是徒劳。
但即便是心底已经认为做任何挣扎都是徒劳,肢体却还是依循着求生的本能,在周围的淤泥里划拉了两下。
手掌像是终于碰到了什么实物,那线状的物体一摸便知道根本支撑不住他的身体,但言还是本能的抓在了手里——即使他的手为此感到了一点麻痹,在麻痹之后则是灼伤般的疼痛。
瞧,就连他在最后关头抓住的“救命稻草”,都不是一根称职的救命稻草。
“救命稻草”来到他手边的本意不是给予他拯救,不是给予他心理安慰,而是为了让他在完全窒息前再多感受一些痛苦。
他根本不配获得任何拯救。
……可这不是为了救他而来的“稻草”,却是他在最后能够抓住的唯一一件东西。
不顾已经麻痹的指尖,言尽可能的去更多的抓住了“稻草”一些,然而命运似乎对他非常苛刻,就连这会带来伤害的最后一件物品也不肯给他留下。
他感到自己的手中忽然一空,像是有股外力强行将那会带来疼痛的“稻草”抽走了。他还来不及为自己最后仍旧一无所有的结局自嘲,命运便又忽然对他慷慨了一回。
比喻或许不太恰当,但言觉得自己像株生长在土里的茎块类植物,已经淹埋在淤泥里的他被一双不畏泥沼肮脏的双手挖了出去,对方还小心拍着他身上沾染的淤泥。
那双手的主人说:“醒醒。”
第十五章 住在隔壁的虫长官 十四
眼睛已经睁开,目光却还处在失焦状态中,涣散了数循环分才汇聚。
被齐斐强制从梦里唤醒的言缓慢眨了眨眼睛,他的思维有一半还停留在梦境里,另一半则停留在有关“茎块类植物”的比喻里。他还是觉得自己像块刚出土的巨型茎块,浑身都糊着湿软的泥,散发出一股难闻气味,他自己都不太想触碰这样的自己,搞不懂怎么会有谁愿意把他挖出来,还不嫌弃的在轻轻拍着他。
“挖”出了言的齐斐单手按在他肩膀上,边留心观察着他的情况,边用另一只手移走了保护涂层已然破损的主控线。
用于链接操作按钮的主控线规格统一,它们的内芯线外裹有厚而密实的保护涂层,涂层采用不易磨损开裂的材质制成。但眼下,这根看起来还十分崭新,刚启用不久的主控线,它中下一段的保护涂层已经破裂外翻,齐斐在损坏处发现了明显的锐器刺划痕迹。
这样的刺划只能由外力造成,在把这根危险线路从言手里抽走时,齐斐找着了“锐器”真身。
虫长官先前抓着主控线不放的那只手已经不能称之为“手”,它伸展开了所有尖锐部分,富含攻击力的锐刺凛然竖起,显露出了虫族利爪的原本模样。
刺破线路保护涂层的凶器就是言的爪子。
虫长官在睡梦中破坏了主控线,还将它当做救命稻草,把破损处紧紧撞在了手里。
假如齐斐来的再晚一点,他约莫就会在闯入房间时收获到一只“电烤虫爪”。
幸而言今晚的思维游离到了“身心分离”的地步,他衣服都没换就躺在了床上,他握着主控线的那只虫爪从手掌中部开始,至手腕腕骨后方都好好戴着军用半掌手套,手套在感应到附近电流超过安全限额后竖起了保护磁屏,护住了那只倒霉虫爪,有效制止了外泄电弧对其造成更多伤害。
言只有最初接触到内芯线的那部分表皮组织受到了电路灼伤。
齐斐进入房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切断了监控仪的供电,那些缭绕在半掌手套周围莹莹闪烁着的可见电弧,均随着仪器供电被切断迅速消匿不见。
言花了一点时间才让自己从梦境回归现实,他在自身散发出的难闻气息里嗅到了一缕夹杂在污臭里的洁净味道,那气味像极了今晚到他房间里造访过的齐斐。
“齐斐”对于他来说,就像一道激活口令。
想到齐斐,虫长官险些脱成两截的思维“蹭”地蹦了起来,原先谁也不想搭理谁的它们紧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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