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嘻。”
“哈哈哈!”
狄秋一扭头,身后那群小鬼还跟着他,他往桥下一张,见到条船,赶紧是抓住了桥栏杆,跳到了那船上,打了个滚,滚进了船舱。
这下好了,总算是逃出生天,眼下到了间小房子里,四个大胡子男人正在打架,还有个孩子蹲在地上玩玻璃弹珠。没人看到他,也没人管他,狄秋溜了。
他一脚踏上了阴阳路,被腐臭熏得够呛,见过了黑白无常,过了生死门,他又跑进了座大花园,牡丹芍药,海棠茉莉,开得好不热闹,好不美丽,无端端一把火,一群官兵喊打喊杀冲了进来,狄秋一口气跑进了座军帐,一个将军豪饮三杯,仰天长笑,拔剑自刎。狄秋又跑了,他跑进了片树林,他前面还有个男人,也在跑,男人揣着卷画轴,赤足狂奔,男人回头看,狄秋也回头看,他们身后是一条火龙,紧追着他们,火龙咆哮,一道火舌直朝他们烧了过来。
那跑在狄秋前面的男人不知怎么脚下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画轴也掉到了地上,男人连滚带爬地去追那画轴,一阵风把画轴吹了起来,狄秋伸长手想去抓,却抓了个空,风吹着画,把它送进了火龙的嘴里。刹那间,天和地猛烧了起来,狄秋赶忙躲进了个马车里,火光隐去了,他来到了间长室,一个男人卧在榻上咳嗽,苟延残喘,另一个较年轻的男人在榻旁默默垂泪,年轻男人的脚边放着只铜盆,里头一卷画卷兀自烧着。一条大江烧成了两半。
一半乘着火星舞向高处,一席瀑布自那断口淌下,气势雄浑,流过三百里,式微如溪,再绕过一座山、两座山,流进了平原,这细流又开阔了,浩浩瀚瀚,滚滚不息。
狄秋走在江边,他的鞋子湿了,潮水涨了起来,他的裤腿也湿了,一卷浪扑来,他整个人都落进了水里。
狄秋本就跑得很累了,他便随波逐流,在水里躺下了。有鲤鱼游过他身边,还有海草钻过他的指缝,他摸到了贝壳,手指被螃蟹蜇了。他吃到水,吃到水里一些咸咸,小小的生物。
他人生的走马灯又在他眼前上演了。
真奇怪,像是在看别人拍的一场与自己完全无关的电影。一个并非他的男人在操场上骑自行车,倒着骑,骑了一圈又一圈,操场边上有小丁,路欣雅,田静,洁洁……他都能叫得上名字,但是这个男人……
狄秋翻了个身,继续往水下沉,他的脑袋昏昏涨涨,肺里也很涨。他早就不能呼吸了。
小丁死了,路欣雅不知在干什么,田静呢,还有洁洁……
蜉蝣朝生暮死,人又何尝不是,生命如草芥,时间如流沙,一条大江,绵延流淌千万年,也不过是群山间的一尾小溪,而群山也不过是天地间的一排积木,天地,不过是洪荒间的一瞥。
生有什么重大的,死又有什么值得恐惧的,所有的人都不过是风一吹就会不见的一点微尘,是雨一下就会消失的埃土。山水依旧,山和水也会坍塌,会干涸,天地依旧,而天和地也会混沌,会熔化,茫茫宇宙,有什么是不渺小,有什么是重要,又有什么是永恒的?
但是,可是……
操场上的男人还在骑车,他好像永远不会累,永远不会烦。他就在那里,“像个白痴一样”转着圈。
像个白痴一样。
那是电影里的台词。狄秋记得。他和那个男人一起看过的某部电影。电影的名字里有个“春”字。
男人停下了,抬起了头,狄秋想躲开,他捂住了眼睛,他吃了一大口水,几乎是本能地拍打着水,使劲往上浮。
他把那些叫得出名字的人全都甩在了身后,他拼命地往上游,他还是想去看一看风,去听一听雨,去触摸一朵云,去喝一口热的汤,去看一场电影,听一首歌,撑一把伞,然后把它丢开。他想走在人群中,和很多的人擦肩而过,他想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等绿灯,在黄灯亮起的时候大声吹口哨。
他想跑起来。跑进风里,跑进雨里,往海边跑,活下去……活下去!
他想……
狄秋钻出了水面,他翻身上了条小船。歇了好一阵,他才恢复了过来,他喘着气抱着膝盖坐在船上擦眼睛,擦脸。
他正面对着一扇小小的舱门。
狄秋伸手推开了这扇门。
他发现他站在一间公寓房里,不远处是个厨房,有人靠在厨房门边看他。狄秋眨了眨眼睛,那个人也跟着眨了眨眼睛,他说:“田洁的表弟,你该不会是变态跟踪狂吧?”
厨房里有光,那问话的人半身都是阴影。狄秋往前走了一小步,光影变幻,狄秋这才把那问话的人的五官,身形,手脚全都看清楚了,他说:“晏医生,是你啊……”他忙笑,“我好像走错门了,我朋友住这里,你楼上。”
晏宁问道:“几零几啊?”
狄秋说:“我要是记得我也不会走错了,主要是你们俩的门长得一样,而且你门没关!”
他一指身后,转身要走。晏宁过来了,咕哝着说:“那我肯定是忘记把门反锁了,就连防盗门也没锁。”
他靠在了门边,看着狄秋。
狄秋连连点头:“对对对,防盗门也没锁,晏医生下回您可别忘了,还好是我,要是换了别人,您晚上就能上《社会传真》了。”
晏宁一耸肩膀,给狄秋开了门,往外一抬下巴:“那你去找你朋友吧,楼上是吧?我这里是顶楼,你朋友大概住水箱还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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