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求知若渴的赵溯来说,和父皇相处的一个月,他就像是一块跌进水里的海绵,力尽所能地吸收知识,肥了学识,却瘦了ròu_tǐ,本就没几两肉的脸颊瘦出轮廓来,到底是亲妈,一摸上去就发现了。
“怕是努力过头了,”颜欢欢挑眉,哪能不懂这孩子:“劳逸结合,怎么说多少次也不听呢?”
“儿臣把母妃的劳也劳完了,母妃只需要过安逸日子就好,儿臣辛苦一点,算不了什么。”
他不敢休息,总觉得,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赵渊算是把这孩子吓出童年阴影了。
颜欢欢轻笑:“得了,我恐怕是全天下最安逸的女人了,还想更安逸?只有让我进棺材了,你盼着我早死吗?”
她说话百无禁忌,皇上却不乐意了,立刻捂住她的嘴巴,低声警告:“不准乱说话。”
他动作强势,却捂得不紧,她下意识就舐了一下他的手心,他立刻如触电般将手缩回去:“嫔妾知道了,嗯,总之就是这个理儿,你把自己折腾瘦了,我还要操心怎么让你长肉,到头来不也是麻烦你母妃?学圣贤书前先学怎么做人,齐家前先修身,你就算把每一本书都倒背如流,不会照顾自己也没用,”她语气一缓,拍了拍儿子的头:“我知道你懂事,想为母妃分忧,只不过我的忧,多半出自你有没有吃好睡好,所以你只要把日子过好,就已经分掉了我的大半忧虑。”
皇上轻拍她的肩,提醒她话别说太重了。
虽然如此,也没出口维护儿子。
两人对养孩子最大的共识,就是绝对不在一方教育孩子时出来和稀泥,让娃觉得有空子可钻,影响一方在孩子心中的权威地位。必须统一战线,有何矛盾,关起门来在被窝里再慢慢商量。
颜欢欢很了解溯儿的性格,只要拿她当理由,为她好的,他都会很快接受这个逻辑。
“我明白了,”赵溯低声应道,一点也没有不服管教:“都听母妃的。”
“在宫里有没有想我?”
发现他脸颊没多少肉,颜欢欢转向捏他耳垂,软软小小的可爱。
瞟了眼父皇,赵溯很不自在,嗯的一声。
“有没有?”
赵溯咬了咬舌头,慢吞吞的吐出一个‘有’字一一对觉醒了性别意识的男孩子而言,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想念妈妈有点难度,为了掩盖脸上的赧然,他转移火力:“母妃你怎么不问问父皇?”
好一把祸水东引。
然而赵湛始终比他多吃了十来年的大米,大米没白吃,他坦然接话,毋须颜欢欢再问:“朕当然想她。”
“……”
你爸爸始终是你爸爸。
逗了一会儿子作为消食运动,福安始终是孩子,经不起困,便回去听竹院休息了。
温美人也带着赵溯走了。
其实她是不想走的。
奈何皇帝始终积威甚重,和善的注视她一个弱女子脸皮再厚也经受不起,他得寸进尺,在她告退时还补上一句:“时候不早,溯儿还小,该歇下了,温美人送他回去吧。”
“???”
他小妾和他儿子两脸懵逼,最后还是走了。
终於把多余的人送走,赵湛长吁一口气,向随井使了个眼神,伺候的宫人都识相有序地退开,守在外围,整个殿前成为一个巨大的无人区。旁边点起了立着的油灯,不至於两眼一抹黑,其实星星也够亮的了,影影绰绰之下,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和他心尖尖上的宝。
颜欢欢一直笑而不语,等人全走了,才慢悠悠的开嗓:“皇上,孤男寡女的,难道是下午没满足?”
“……”赵湛失笑:“朕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见你喜欢这处风景,想与你独享。”
他的确未存轻薄她的心思。
“那皇上喜欢吗?”
“朕……”
他略显迟疑。
他不自知,颜欢欢却是看出来了,大抵在成长过程遭受了太大的压力和冷暴力,他难以对常人的某些享受产生同感。是的,星空很美,月色也美,但让他慨然感叹,他做不到,那些赞美,不过是在附和她。
“我来这里一个月了,往年也来过,这里有什么景色,我这个月天天看,也该看腻了,”颜欢欢往后一仰,在垫上平躺,极不讲究:“只不过是想让皇上看看。”
“恐怕朕让你失望了,对朕说这个……就是对牛弹琴吧!”
赵湛难言苦涩。
他在她身上找到了安全感和归属,却莫名地,那些曾经不当回事的缺陷,在她面前越来越犯怯。
人的情感,岂会有莫名之事。
只不过是爱上了而已。
颜欢欢笑笑:“我又没怪皇上。”
她想,皇上一对儿女性格都随了他,遇事先自省,倒是好品质。
不过她不想他消沉下去,於是在矮桌拿起一杯酒:“皇上,我给你表演个小把戏看看。”
“好。”
赵湛没料到她还有这出,怔怔地垂首看向她。
颜欢欢将酒杯举得高高的,伸长了手臂,指尖一勾,杯口倾斜,杯中蜜酒如丝流下,她惬意闭起双眼,唇齿微启,香甜便坠入喉,伴着习习凉风,彷佛可以吹散一夏暑气。
这样喝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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