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泉养窦容决决,明园护桂放亭亭。
药宗大派容决谷至今已有数百年,滥觞之期可溯前朝,素来被誉为世外桃花源,人间仙家地,居于山环壑绕之中,难为外人所探。
曾经二十载的生命中,亓徵歌从未离开过这世外桃源。这里有她熟悉的一切,她最初识得的所有花cao与鸟兽,每个季节的风从何而来,又将向何而去,她都了如指掌。
“过了这个镇子再往前些就是进谷的山道了,”亓徵歌卷起车帘,向一旁骑着马并道而行的陆莲稚道,“路窄且绕,你第一次来,别冲那么前,跟在后面走。”
“师姐,今夜到不了谷内的。”曲闻竹的声音带着些疲懒,从亓徵歌身后传出:“今夜是定要在镇上歇息一夜的。这一路来都未曾好好歇息过,你看看,我连眼圈儿都熬出来了。”
“我们不能这样进谷,让人无端看了笑话,还以为我们在谷外过得有多差。”曲闻竹扶着门框将亓徵歌挤开半个身子,冲陆莲稚道:“莲稚妹妹,咱们到了镇子上便歇息,明日再进谷内。左右这三个多月也撑下来了,不差这一夜的工夫。”
陆莲稚侧脸看了看亓徵歌,见亓徵歌也并没有多余的反对意思,便应了下。
眼下已是六月十七,时将立秋。经历了半月的疾行奔波,容决谷的样貌终于在陆莲稚眼前一点点显出边际。
这一路来,陆莲稚也渐渐认清了“继任谷主”这四个字的意义。
容决谷传承百年,靠的并不是一家嫡传独大,而是几番更迭,谷主之位始终在众多才能之辈中流传。
家传的路数向来十分不受谷中人信赖,反而是师徒相传更令人放心。
天赋异禀的才德之人毕竟少见,而谷主大弟子却总是谷主亲手教出来、跟随谷主最久的存在,从德行与才能而言,是最接近谷主、也最有保证的人选。是以容决谷自开创到如今,十位中也有半数都是大弟子出身,而并非谷主本家子女。
但如今的亓家不同。谷主之位自始到终在亓家已经接连传承了四代,四代都是谷中难得优秀的好胚子,若是亓徵歌顺利继任,她将是绝无仅有的第五代。
“我自然是想的。想当谷主。”
陆莲稚还记得,那天亓徵歌说出这句话时沾染了微微希冀与憧憬的语调。
她知道亓徵歌的心结渐解后,对容决谷的抗拒之情其实早就已经消磨得所剩无几。如今昔日的梦想横陈其前,没有人能够全无反应。
“谷主之位并不仅仅是空有名号。”亓徵歌抚摩着陆离剑鞘上微凉的纹路与各色碎石,缓缓将她所憧憬的一切罗列在陆莲稚眼前:“祖师爷传下来的医典经书,有些格外久远晦涩的,只有谷主才有权翻阅,通透后便言传口授与弟子。”
“每年九州各方医家盛会,入了流、上了层次的,也只有容决谷的谷主才有权参与。”
“各方所献奇花异cao、各地所来绝症怪病,或是各处独有的医家奇缘,若非有意栽培他人将机缘相让,便都是唯有谷主才能解决、也唯有谷主才有资格触碰的。”
陆莲稚也知道,容决谷主并不是处理谷中杂务的存在,而是象征了容决谷、象征了药宗之首的大德医者。
容决谷主撑起了谷中门面,谷中也毫无保留地为谷主之位上坐着的大医者提供绝无仅有的机缘。如此想来,成为容决谷主绝非仅是亓徵歌一人的梦想,说是万千医道中人的梦想也不为过。
这是任凭海中之鱼逆流前行多少个春秋也无法到达的高天,是龙门之后的高天。只有越过那道常人难以企及的龙门,成为了腾悬苍穹的蛟龙,才能见到高天之上的风景。
从前陆莲稚总是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所憧憬的一切描述给亓徵歌听,但渐渐地,她终于也意识到,原来亓徵歌的梦想也并不仅是她所想的那样平和。
她也有着令自己也要仰望的梦,恢弘又遥远。
初见时那般如隔云霭、如间薄雾的朦胧感又袭上了心头,但此刻陆莲稚却没有了曾经的徘徊与迷茫难前,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抑制的爱慕与眷恋,变得更加浓烈。
世人向来慕强,更何况是本就少年有为的陆莲稚?
但平心而论,尽管亓徵歌的心结已经解开,又是谷中屈指可数的有资格、有才华,但她离经叛道的行为却早已经给谷中各脉宗族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无论亓元解是否当真想要将谷主之位留给亓徵歌,也并不是他一人能够说了算。
但我要帮她完成梦想。
即便是要放弃自由,即便是要放弃曾经憧憬的未来,她也要让亓徵歌达成所愿。
愿为池鱼、甘做笼鸟的誓言仍想来清晰,向容决谷渐近的长路仍在延续,陆莲稚的心意也一分分落定。
“又在想什么?”
身后传来了亓徵歌清浅的声音,陆莲稚回过头,穿过镇上驿亭客房的雕花漆窗,视线落向了房中人。
立秋将至,夜中的月色清辉流溢,相较往日清明更甚,铺洒在未点灯的房中,将眼前人也映得朦胧缥缈。
陆莲稚站在窗外庭中,回身向如在画中的亓徵歌招招手,也并不说话。
亓徵歌看着她浅色的袖口在月色下招摇,一时心里不可抗拒地微痒,仿佛被毛茸茸的猫儿尾挠上。
她笑着绕入廊中进了庭内,伸手挠了挠陆莲稚的下颌:“怎么了?”
陆莲稚看着她含笑的神情,心下竟登时生出种含泪的冲动,伸出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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