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刀尖舔血、雨夜亡命,那样的日子诚然情仇恣意,却总少了些滋味,只有疯狂的快意,没有充盈而非其不可的目的、没有归处与尽头。
那样的日子,在三十年、五十年后回过头来,除却澎湃,还剩下了什么?
陆莲稚不缺那份澎湃,她心里有太多澎湃,她只想要一个存在,让她能够无论经历过何等疯狂,回过头去,都总还在那里明明暖暖等着自己归去的存在。
她的温柔乡。
不为自己,就仅仅是为了亓徵歌,陆莲稚暗下决心——她也要做出些改变。
变得更可靠,变得更沉稳,更像个能为人遮风挡雨的人。亓徵歌给了她归处与前路,她也要为亓徵歌披荆斩棘。
陆莲稚方才没了她爹爹的那段时日,也曾做过不少怪奇之事。那些事,说黑非黑,论白非白,掺着些令人咋舌又无言的荒唐,总也摆不上明面来。
那时候她年少不谙世事,又失了怙恃没有管束,一时便总是行事全凭自身,奉信一句我心即道、我身即法,是以也曾受了人蒙骗、为人利用。
好在那时候还有杉迟雪,将她从泥潭的边缘拉回。陆莲稚这么些年在外闯荡,倒是当真从未忘却过杉迟雪,不论陆莲稚走得有多远,也还要定时回汴京里去瞧瞧她。
有了这样一段年少经历,数月前她为亓徵歌斩尽那一船贼子时候,便也就不意外地清晰看到亓徵歌眼中的怀疑与微惊。
惊她出手悉是杀招,招招见血、疾如雷电。疑她非为正道、邪字蒙心。
陆莲稚总是如此,她家从没有什么固定的“陆家剑法”,也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传世秘籍。她的招数路子,从来都是她行走江湖吃百家饭、见百家斗时或求来习得、或偷师融会而来的。
她手法总是多变,但真正遇事时却并不是朝中武道所崇的“点到为止”、“留人一线”,而是泥潭中翻滚、炼狱里求存的杀手之道——先发制人,斩尽杀绝。
亓徵歌的怀疑是情理之中的,但陆莲稚问心无愧。她手中的剑,她心内有道。
陆莲稚曾一度以为亓徵歌会因此而退却,但意料之外,亓徵歌却没有作过多怀疑。她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一番对视,便选择了相信。
这样的亓徵歌,教陆莲稚该如何是好?
她渐渐沉溺其中,早就丢盔弃甲。
眼下冬日融融,风缓云轻,陆莲稚虽在同崇明一搭一搭斗着嘴,但她的思绪、她的心念,此刻悉都系挂在了身侧一人之上。
来日方长,山河多娇。她想着想着,眉眼都弯作了一泓清泉。
自此前尘可忘却,而今来路满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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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想什么呢!你这什么表情!?”崇明见陆莲稚忽然说着说着便没了声儿,一时气急败坏:“我问你话呢!”
“嗯!?”陆莲稚回了神,不由得偏过脸看向崇明,笑得有几分刻意:“你方说了什么?我并未挂心,没听见。”
果不其然,崇明气得冷哼。
“她问你,要不要同我去她家住些时日。”亓徵歌捏了捏陆莲稚五指,轻声提点。
“还是亓姐姐好,”崇明对亓徵歌向来有好感,一时不由得薄怒懈作巧笑,“姐姐要不要来?我父亲卫侯府人多,母亲的公主府清净,都是落脚歇息好去处,比缜哥哥的清平府要好些。不过我那郡主府就不合适去了,没人烟的。”
亓徵歌对崇明笑了笑:“我都行。”
我都行的意思,就是都看陆莲稚想法了吧?崇明噎了一下,气哼哼再度看向陆莲稚。
“喂,来不来啊,好吃好喝招待哦!”崇明到底还是想留陆莲稚的,面色虽然还有些不自在,但还是选了好话说。
陆莲稚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先恍惚了一下,然后竟然红了几分。她回过神来,赶忙对崇明摆了摆手,道:“嗯……这个我看不是很方便,我要同她还有事的。”
崇明见陆莲稚神情不对,一时还以为是曾与人有过什么江湖约定不好启齿,便也心思大地没有多问。
她摆了摆手:“哎。算了,不住就不住,那走之前来找我,我给你送个行。”
崇明神色与语调中没有任何的询问意味,十分笃定。说完,她便上上下下将陆莲稚打量了一遍:“你听我说话没有?做什么从方才起就一个丢了魂的样子?是不是要死了?我看你也别出朝京了,我这就给你寻个好棺木葬了罢?”
眼看着崇明说话又不客气了起来,陆莲稚不由得啧啧摇头,也不回答她,只另起话头问道:“好些日子不见况姐姐,她怎么不来管管你这嘴?”
提到卫况,崇明有几分不满,环胸赌气道:“她凭什么管我!”
这些日子卫况回了卫侯府,既要打点府中事务,又要忙于跟着长河四处走动,一时竟连同旁人说上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崇明好几次想要同卫况说说话、同她一道走一走,都被婉言拒绝。
就连昨天夜里自己那样难受,卫况连看都没来看自己一眼。
崇明想着就来气,但又灵光一现,——她想到卫况前些日子好像说过,今日要同长河一道去山上皇庙里住几日。这算是得了个大空闲了,她要找个机会把卫况从她母亲身边带走、同她二哥一道去散散心才好。
崇明觉得这想法妙极,登时一拍手,也不再同陆莲稚扯有的没的了,翻身跨上了牵着的那高马,边拉着缰绳边急匆匆道:“记着千万要来找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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