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其实也并不知道,这血脉是承自藏地的母亲,还是胡地的外祖。”陆莲稚说完了,揉着亓徵歌温软手臂的动作也停了,整个人早已是滚在了亓徵歌怀里:“那——你要不要研究一下,我?”
亓徵歌听着陆莲稚着重咬着的“研究”二字,不由失笑,一巴掌拍在她额头上:“陆莲稚,好好说话。”
陆莲稚挨了一巴掌,却也仍是笑嘻嘻地挨着亓徵歌不躲开。
亓徵歌见她神色虽然明快,但到底还是因为说起了伤心事而神伤,便微微一思索,道:“那我便也跟你说说我母亲。”
“嗯!?”陆莲稚终于等到亓徵歌向她说起过往的这一刻,登时来了兴趣,支起身子看向她。
亓徵歌向来不擅长讲述故事,但见陆莲稚一时眼眸晶亮的模样,却也还是揉着陆莲稚头顶柔软如雾的发丝,想了想,道:“我母亲是被父亲强娶。”
“嗯?!”节奏有点快,第一句便让陆莲稚微微吃了一惊:“强娶?”
亓徵歌想了想,一阵阵纷繁嘈错的回忆缓缓蔓上心头。
有年幼的她暗自缩躲在房门后,听见的来自祖母低低的咒骂;有少年时候她倚在房外,屋内传来的同门议论;更多的,还有离谷那条路上,身后来自所有人直戳她脊梁骨的嘈杂声音。
幼年时候她曾经为之哭泣,为之绝望。少年时她也曾为之愤怒,为之迷惘。
那些为她所不知的过往,悉都成为了一幕幕y-in暗的篱笆,将她牢牢圈住。又仿佛暗色的雾霭,自从她母亲不在的那一日起,便从她脚底向上蔓延、将她攫住,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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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从不与她谈论母亲。这些故事,全部都是从谷内纷杂的口舌谈论里,传入了亓徵歌耳中的。一切的过往,皆是如此。
母亲并不爱她父亲。母亲爱的另有其人,似乎整个容决谷都知道。
她父亲知道,她祖父母知道,她师叔师伯,悉都知道。
可母亲还是不可避免地嫁入了容决谷。
“为什么?”陆莲稚蹙着眉,不解问道。陆莲稚同她母亲一样,生xi-ng便无比天真放纵,也更加丝毫不能理解这般强取豪夺之事。
亓徵歌微微垂下眼睫,思绪飘散。
因为母亲喜欢的,是个女人。
母亲同她表姐互为青梅,尚在闺阁之时便私情已定。而大家族里或许会容许这种错误不堪的事情发生,却永远也不会容许它就如此结束。
是以出阁的年纪,母亲嫁了人,表姨离了家。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她们情深如何,却没有一人当真。
表姨还是会到容决谷来看母亲,母亲也会避开父亲和她相会。在亓徵歌五岁之前的光景里,纵使父族几乎不让她接触母亲,但她最爱的人仍是她母亲,还有那个昳丽无双的表姨。
或许是崇拜、或许是亲情使然,总之幼年的亓徵歌心里,母亲与表姨便是两轮太阳。
她会偷偷趁夜里溜去与母亲同睡,也会悄悄见到表姨同她撒娇。那时候谷里的流言虽然多,却到底碍着她父母亲面子,并不敢登时发作。
直到五岁那年一日,亓徵歌怎么也找不到她母亲,也怎么都再找不到她表姨。
“表姨带着母亲走了。”亓徵歌神色清浅,语气也清淡如雾,“那年表姨已经二十三有余,外祖家逼她嫁人,也逼到了母亲这里。”
“逼得太狠,便谁都没想到。”说到这里,亓徵歌微微笑了起来,“两个娇生娇养的贵家大小姐,竟然会就此跑了,谁也再找不到。”
母亲并没有带她走,但她也并不会怨怼母亲。尽管从此之后,所有的流言蜚语便将幼年的她淹没,所有人都仿佛能将她生吞活剥。
“她就是那个人的女儿?”
“她会不会也有那等怪癖?”
“别离她太近,母亲说,她娘是疯子。”
“……”
祖母在那年一病不起,连临终时都对这个败坏门风的儿媳叱骂不绝。父亲也对她冷淡了很多,仿佛看到她这张绝类她母亲的脸,就看到了他这一生的耻辱。
唯独还似往常对她一般无二的,便是她祖父。她跟着祖父学医理、习医术,每日里都不离开药房。仿佛只有这般将心思全数放在医家身上,才能将无孔不入的流言隔绝。她成了祖父亲传的谷内首医,才华压过所有人,包括她父亲。
如此,那流言蜚语才渐渐在她耳边消失。
陆莲稚听到这里,神情早已是愤愤。
“先前我问过你,”亓徵歌却早已对这些过往不甚挂心,微微笑着,“你可知我为何为宗族所逐?”
陆莲稚顿了顿,一个模糊的想法隐约向上,缠绕住了她的心神。
“我到了十九岁,父亲让我嫁人。”亓徵歌幽幽回忆道,“便是去年,有个大户子要入赘。”
“礼金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送上了谷,红袍在我不知情的时候递进了门。而我告诉父亲,我喜欢女子。”
幽幽的语调十分认真,却又带着几分戏谑调笑,虚虚实实,那年将她父亲气得登时没吐血。
陆莲稚几乎想象到了当时的样子。
多么讽刺又好笑,荒唐又真实。
亓徵歌十九岁那年,容决谷嘈杂鼎沸。闻名谷内的首医、亓老谷主的真传,这一代里独一个的千金独苗,说她同那个十余年前私奔出谷的母亲一样,喜欢女人。
所有人都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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