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雷实在不忍心想象他知道自己不只是陈可的“兄弟”时侯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道理,一样东西,你一旦过分地去珍惜它,反倒失去了欣赏的能力。就像一件明朝的青花瓷,甚至让人不忍沾上自己的指纹,又怎会冒着打碎它的危险拿在手中把玩呢——尤其是,当你知道破碎是它唯一的结局时。
于雷清楚,有些变化正在自己和陈可的关系中不断发酵。他们最近常长时间地看着彼此,有时笑笑,但更多时间没有表情。那些曾经让他们都捧腹的笑话,故事,话题,如今都不知消遁到了哪里。
他们发自肺腑地想用最深刻最沉重的字眼向对方发誓无论结局如何都成色不变的真爱,但他们却发现自己正在失去这样做的能力。
或许,赞美一件青花瓷最好的方法,只需要去欣赏它。
好在,在很及时的情况下,他们放弃了深刻,而选择了生活本来的样子。
是那天晚上,他们在床上躺着,依旧紧紧地拥抱,但没有人有那样的心思。于雷甚至都没有了b-o起的冲动,尽管那在过去的三年里是那样的不可抑制。
他们淡淡地说着话。以前的日子,以后的日子,于雷母亲的皮包,陈可父亲的心脏……
突然,于雷被一个“深刻”的念头打动了。他问:“等你在美国念完博士,找到工作,拿了绿卡,还会记得我么?”
这个问题不是没有合理x_i,ng的。通常来说,离开的人总是更容易忘记,何况是在物欲横流的美国。
陈可先起沉默着,后来泪珠开始在睁眼闭眼间滑落,后来变成了抽泣,后来变成了恸哭。他一直努力地使自己相信于雷决不会有这样的疑问,但他终究还是有的。
于雷一时间心神俱乱。他只是想借着这样的问题彼此感动一回,在这样的日子里他迫切地需要着这样的感动,哪怕他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问题的答案。
他亲他,安慰他,用他最喜欢的方式抚摸着他的背,可这一切都苍白得无法给陈可带来一点安慰。
于雷觉得自己会忘掉他!是的,自己既然可以狠心从他身边离开,忘掉,又有什么难的呢?语言突然失去了意义,他不知道还有任何方式可以表白自己,可以为自己的罪行开脱。他像疯了似地摇着脑袋,死死地抓着身边一切可以抓到的东西,他大声地哭着,可郁于胸口的悲愤却还在不停地膨胀,坠着他的心,压迫他所有的内脏。
于雷真得慌了。在那个瞬间,他和他的感觉是那样绝对地一致——无法挽回,绝望,失语。他也哭了,不是兰舟催发、执手相望时经过酝酿的泪水,却流下了人在濒临崩溃时最深刻的恐惧。
人本就是一种善于自虐的动物,在很多情况下,总是要通过一些极端的形式来达到真正的信仰。
“我再也不会这样了,再也不会了……”他试图把陈可的脑袋抱进自己的怀里,于雷的话就像陈可的肢体语言一样不断地重复着。
等到陈可终于停止了挣扎,于雷稍稍抬起了身,抚拭着他的脸颊。他低着头,轻轻地亲吻他的胸膛,颈项,嘴唇,不敢看他的眼睛。于雷满怀着愧疚,喃喃地说:“我再也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了,因为我比你更清楚答案。”
陈可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做了不该做的事,就要受到应该受的惩罚。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要被称作禁恋,因为涉足犯险,终要自作自受。他必须要离开,尽管他知道——而且他知道对方也知道,他会永远爱着于雷,直到他死去,因为没有人再值得他去爱,因为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于雷。
他不再介意一语成谶的可能,就像他阻止过于雷的那样,他愿意用死亡为他的爱情观做终级的注脚。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死亡让人更难以逾越的事情么?陈可现在知道,有的。
被于雷从脸上擦掉最后一滴泪水,陈可有些难为情,他涩涩地笑了一下,凑上去在于雷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那一夜,两个人都没了睡意,像是要把刚才失落的时间,那一分一秒都弥足珍贵的时间,补回来。他们彼此依偎着,像从前那样,像过去的每一天,自在地说着话,亲吻。
他们谈到了一种意象。
每个人在孤单寂寞的时侯都会向他自己心里的某种意象寻求帮助。对于有的人来说,那是妈妈熬的一碗大米粥,对于有的人来说,那是小时候抱过的一个小熊枕垫,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一件物事,在心里,不论任何时候,都能给他暖意。那些有过濒死经验的人说,即使在生死一线的关头,他们依然能在冥冥的虚空之中看到被象征着的温暖,而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陈可说,他对于温暖的回忆,就是家里的那架立式的老钢琴,暗红的松木色,温润的琴键白,曾经陪着小小的他体验了人生的酸甜苦辣。但从今往后,于他,那个可以让人在悲苦中微笑的意象,永远都会是这个躺在他身边的少年。
这个学期的期末考试,陈可过得有些浑浑噩噩,原本拿手的计量经济学居然连试卷都没有做完。这对于一个想要出国的人来说是很不智的行为,因为外国人在审查入学资格的时候对三四年级的核心课程是格外看重的。
如果你们不要我的话,我可以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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