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大半夜, 宾客散去,顾岚对着满堂残羹冷炙不知在想什么, 婢女入得堂来, 轻声禀报。
顾岚眉毛一挑,吩咐下人们收拾这些狼藉, 从席间挑了壶半满的酒,婢女乖觉地取了两个杯子送上,顾岚接过,没让人跟着,出了饮宴厅。
他慢悠悠进了后院,就见谢十一站在墙角,被府中侍卫虎视眈眈地盯着,一脸窘迫。
“都退下吧。”
顾岚有些忍俊不禁,下令撤走了后院的侍卫们,侍卫们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只剩了他们二人。
谢十一讪讪一笑。
“没想到”,顾岚故意调侃他,“谢伴读这爬墙的爱好,竟是多年未改。”
谢十一跟着转身的顾岚走,进了后院的竹亭。谢十一边走边看,半是新奇半是熟悉,因为王府推倒重建时,在顾岚的要求下,参考了隔壁谢府的布局构造。
刚坐下,谢十一就辩解道:“我从前门大喇喇地进来,不是平白给你添危险?”
顾岚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谢十一,闻言又是故作惊讶:“本世子还以为,谢大人一身正气,要呵斥我结交乱臣贼子呢。”
听出他言语中的揶揄之意,谢十一接过杯酒,一瞪眼:“微臣不傻。”
顾岚哈哈大笑,举杯相敬,满饮了杯中酒。
谢十一也陪着亮了杯底,自觉拿过酒壶为两个杯子斟满。
他们是年少相识,虽身份有别,不过因着顾缜与谢九渊的缘故,比旁人总要亲近些。他们两个出于种种缘故,都没有同辈好友,如今说是朋友,身份上究竟不合适,但感情上,对于二人来说,彼此都是唯一能不顾尊卑说句真话的人。
思及往事,又想到今夜宴请,谢十一面容沉静下来,轻声说道:“我来,本是想劝你不要冒险。”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我想,依照陛下的为人,必然不会主动要你为饵,这接近文党的主意,定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为的,是替陛下分忧。是不是?”
顾岚没出声反驳,那便是了。
启元帝果然不是这样的帝王,谢十一心中宽慰,又道:“但是我刚翻过墙,被侍卫发现的时候,想起了我上一次爬过这堵墙的事。那年你才十岁,我以为你会怕,但你没有,不仅没有,你还点醒了我。你的勇气和决心,我早就该明了。”
“我想,我若是按照原计划劝说你,跟你说这样会有多危险,又可能会留下多少骂名,恐怕你也不会改变主意。因为,这些你肯定都已经考虑过了。”
随着他的解释,顾岚原本因为心急想要完成重大计划而难免焦虑的心情,奇异地舒缓了。
说到这里,谢十一松了口气,面上露了个轻松的笑容,总结道:“所以,我就不劝、也不多问了。过一阵,我就要赶往黔西赴任,你我殊途,各自珍重。来日,若能朝堂再会,到那时,愿微臣与世子都能肩担重任。”
他执杯一敬,顾岚低头笑笑,也举起了酒杯,二人再干一杯。
谢十一刚执了壶柄,被顾岚按住了手,顾岚取走了酒壶,第三次斟满了两个小杯,举杯道:“那这第三杯,就由本世子,预祝谢大人一路顺风。”
顾岚有心靠近文党,必然是不会去给谢十一送行的。
第三杯喝过,谢十一起身,拱手一礼,告别了顾岚,又攀墙爬回了谢府。好在他自幼随谢九渊练武,爬墙之姿倒是干脆利落,不算狼狈。
顾岚提着酒壶,出了竹亭,此时夜色如幕,漫天星辰,他靠着一棵移栽来的老桃树,高举酒壶,注酒入口,十足的潇洒落拓。不像个皇族世子,倒似个浪荡旅人。
得友如此,幸甚!合该痛饮。
可惜,日后再相见,是不可能再如今夜这般自在说话了。
若无意外,他就是未来的储君,君臣有别,不论是他自己,还是谢十一,都会严守君臣相处该有的距离尊卑。
哀哉!
地上树影婆娑,喝空的酒壶被顾岚砸碎于地,混入树影中,竟是分不清哪里是影子,哪里是碎瓷片。
“殿下?”
暗中守卫的锦衣卫关切地询问。
顾岚站起身来,自顾自走回了厢房,他身后即刻有人调来了婢女下仆,迅速将后院打扫干净,不留痕迹。
谢九渊送走了调往黔西当知府的幼弟,紧接着,就又送走了谢镜清。
西北边患未平,水天镇的茶马行交易锐减,因为与水天镇茶马行交易的外族,多数都需要穿过马族的聚居地,如今战乱未平,极少有人冒险卖马,因此这几年,谢镜清的主要生意,是在户部的调派下捡起了“老本行”,他与伙计们带着大楚特产,通过羌乌西行,与周边国家贸易,比开茶马行赚多了。
谢镜清本就热爱不同风光,西域风情独特,若不是舍不得秦俭,他恨不得一年四季都往西跑,现在就是不催不动的状态,宁可少赚钱,也要窝在京城陪秦俭。
秦俭倒也不一定不喜欢他黏糊,这次是西域某国国王突然要迎娶某位美女,派人催着赶着要从谢镜清手里买最高档的瓷器与丝绸,黄金白银都不是问题,于是谢镜清回京没几日,也只得挥别了秦俭,匆匆赶往西域。
在城门口,谢九渊和颜悦色地嘱咐谢镜清的手下们多多看顾小叔,谢镜清心中自豪大侄子如此关心自己,乐呵呵地听着,卓远急匆匆赶来送了行,又急匆匆赶回了翰林院,中间文崇德路过,也过来道了句“保重”,谢九渊这才停了口,一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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