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是半夜被吵醒的。
他晚膳陪自己的母亲康氏一起用,康氏是侯府的老夫人。老宣平侯去的早,母子二人可谓是相依为命,情分比一般世家的母子要亲近许多。
康氏为人贤明识大局,早早放权给沈氏,自在地做着侯府的老封君。内宅之事她鲜少去管,平日里礼佛侍弄花草,只要府中的事不影响儿子的前程她是不会出面的。
儿子突然兴起再教三娘认字也好,三娘被养到轩庭院也好,这都是儿子的决定。右不过是个庶女,府里也不缺那一口吃的,没什么好在意的。她只是意外儿子对这个庶女的态度,十年前那孩子伶俐可人她还能理解。如今那孩子都爸傻了,儿子为何突然这般看重。
宣平侯给母亲展示裴元惜写的字,康氏很震惊。
沉吟良久,道:“既然她有这个才气,也难怪你会抬举。虽说我们侯府不需要靠姑娘家的名声立世,但府上有一个傻女总归是对其他的姑娘名声有碍。若是能有个才名,于人于己都是好的。”
好名声谁不喜欢,谁喜欢自家的姑娘是个傻子。傻子有美名,对于侯府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陪母亲用完膳,说了一会话,宣平侯就歇在离母亲院子最近的赵姨娘处。赵姨娘性情雅淡,从不主动争宠,反而更愿意陪着老夫人。
老夫人心里偏心些赵姨娘,却也不会太过明显。只不过是住得近些,方便照顾些,倒也没有惯得赵姨娘趾高气昂同沈氏作对。
对于这一点,沈氏是感激的。
换成有些拎不清的婆婆,长孙和儿媳,那心不消说自是偏向唯一的孙子,更何况赵姨娘还是老夫人娘家的侄女。
康氏早早放权,目的是就是让沈氏放心。
半夜被吵醒后的宣平侯有些不悦,等听到来人是轩庭院的人,且通报的是三姑娘生病的事,他急得趿鞋下地。
赵姨娘立马起身替他更衣,不停安抚他的情绪,说什么三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切妥当后目送他步履匆匆离开,她倚在门口久久收不回目光。
夜还是太长,这府里还是太不清静。
“姨娘,母亲是想借三妹妹争宠吗?”不知何时过来的裴元若幽幽问道。
裴元若也是被吵醒的,她同母亲的屋子离得不远,听到动静便起身过来。侯府的姑娘之中,裴元若这个长女确实有长姐风范。她长相肖母,性情同样似母。侯府的富贵养出她一身的底气,淡雅中还有说不出的高贵。
赵姨娘爱怜地拢着女儿额边的散发,“应该不是,争宠是妾室们的事,她是嫡妻怎会屑于此事。她要是想争宠早就争了,不会等到现在。我只是很惊讶,原来你父亲如此看重三姑娘,这曾经亲手养过的孩子和一日都没有养过的孩子果然是不同的。”
她可是记得很清楚,元若小时候生过病。那时候她也是这样派人去轩庭院里通报,侯爷只派人去请太医自己并没有过来。
侯爷对姑娘们并不是很上心,她以为人人如此,没想到三姑娘始终是不同的。
“你三妹妹也是可怜,幸好她是个傻子。”
要不然哪有她家元若的出头之日。
裴元若闻言,眉头紧锁似乎很不赞同自己姨娘说的话。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最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知女莫若母,赵姨娘却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元若是不是觉得姨娘说话不好听?我可不是三姑娘的生母,我不过是个局外之人。所谓旁观者清,我这个局外人说的都是事实。你看那个李姨娘,明明女儿会有好前程,还作神作法地闹。一时说三姑娘命薄,一时又说三姑娘会克父。我看三姑娘这场病,倒是衬她的心意。”
“李姨娘是三妹妹的生母,对三妹妹是一片慈母之心,这些年她事事为三妹妹考虑,府上的人都看在眼里。要不是三妹妹那般模样,她何至于辛苦至此。”
赵姨娘深知女儿是个心思清明不藏污垢之人,脸上似笑非笑,“她辛苦都是自找的,不一定是为了你三妹妹。”
裴元若不解,见自家姨娘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也没有再问。
宣平侯还没到轩庭院,便听到李姨娘的哭喊声,“老天爷啊,你要罚就冲着我来,别伤害我的三姑娘。夫人,奴婢是罪人,老天这是在惩罚奴婢。要是三姑娘有个好歹,奴婢也活不下去了。”
听她这话,好像裴元惜要死似的。
“起开!”宣平侯大怒,一脚过去。踢得她捂着心口不敢喊痛,冒着冷汗看着那个无情的男人进到裴元惜的房间。
入眼是雕花的屏风,一应新漆的圆几春凳,还有那明镜妆台盥洗盆架,样样家具什儿都透着精致。木盆雕着花儿,妆台上摆着梳簪及几瓶香膏,可见沈氏替庶女准备的屋子很是用心。
房间内充斥着说不出的味道,淡淡香气中夹杂着些许酸味。喜鹊嘴的帐钩将桃红色的幔帐两边挂起,靛青花色薄被下是不省人事的少女。
裴元惜发着高热,小脸红得吓人。春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她家姑娘都吐了三回,人却没有醒过来。
府里有大夫,大夫说三姑娘此病来势汹汹看上去很是凶险,他正在想法子降热。
宣平侯递牌子给裴青,让他赶紧去请太医。宫里有当职的太医,宫外还有不当职的太医。裴青拿着牌子,把离侯府最近的龚太医从被窝里挖起来。
龚太医还以为侯府哪个金贵的主子生病,却不想是傻子三姑娘。伤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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