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娘天不亮就跪到轩庭院的外面,沈氏听到下人来报时叹息一声。此时宣平侯还未去上早朝,闻言顿时横眉倒竖。
沈氏头疼抚额,换成其他人,女儿能受侯爷的看重那必是开心到不行。怎么如兰好像如临大敌,如此的胆战心惊。
她正欲替李姨娘争辩一二,就见宣平侯怒火冲天如卷风般出门。
熹微的灰光之中,李姨娘蓬头垢面眼下发青,一看便是那彻夜没睡之人。她神色肃然眼神坚决,瞧见宣平侯出来不停磕头。
“侯爷,奴婢是罪人。”
跟出来的沈氏惊问,“此话怎讲?”
“婢妾早年偷偷请高僧替三姑娘批过命,高僧说她命如柳絮不受福禄。起先婢妾是不信的,可是侯爷您也知道,她小时候多么聪明可人,谁知会变成后来的模样。三姑娘福薄,莫说是侯爷的另眼相看亲自教授,哪怕是寻常的福气她都压不住,求侯爷收回成命。”
沈氏从没听李姨娘提过高僧批命之事,想来这不是什么好命格,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李姨娘也不会说出来。
宣平侯铁青着一张脸,怒视着李姨娘。他昨天才和三娘相处过,他敢肯定三娘并不是傻到没救。他相信只要有人多加教育,他的三娘定会比许多的姑娘强。
李氏目光短浅,竟然还扯出什么命理之说。明明是她自己照顾不周,下人们失职才害得他的三娘成了傻子。
“荒唐?什么命薄?你的意思我的女儿,堂堂的侯府三姑娘,她的命格连半点福分都压不住?”
李姨娘磕头不止痛哭流涕,模样好不凄惨。“侯爷,婢妾有罪。明知三姑娘是这么个命格,却一直隐瞒不说。高僧说过她不仅自己福薄,若他人强行降福于她,亦会受到反噬。侯爷是一府之主,是侯府的天。您日夜繁忙已是极其乏累,婢妾怎么能让三娘去打扰您。您心疼三娘是三姑娘的福气,可是三姑娘命弱,奴婢怕太多的福气会折损她,还会伤及侯爷。”
她这番话倒是让沈氏细思起来,当年侯爷极为喜欢三娘,三娘却摔傻了。是不是真的因为命太薄反而承受不住?
如兰和她一样,都只有一个女儿。将心比心,在她的心里天大的富贵也不及元君的平安健康重要。
宣平侯却是气得牙痒,对李姨娘越发的厌恶。他还没听到哪个人福薄到如此程度,连父母的关爱都承受不住。
如此命格,当应是天煞孤星才对。
可是他还活得好好的!
“分明是你自己带孩子不尽心,没有管束好下人才害得三娘摔成傻子。如今倒好你竟然说我的女儿福薄至斯,依你所言我的女儿连父母的疼爱都不配拥有,那你这个亲生母亲怎么没见受到连累?”
李姨娘越发凄惶,“侯爷,这些年婢妾不敢一日享清福,不敢得到侯爷的半点宠爱,都是为了三姑娘。”
“你自己出身低贱,甘愿为奴为婢,扯上本侯的女儿做什么?既然你这么喜欢当下人,那本侯就成全你。正好秋姨娘刚有了身子,她的院子里人手不够,你就去那里帮忙吧,至于三娘就不用你受累。”
沈氏大惊,听到宣平侯对她说有劳夫人四字,嘴里忙道着应该的。侯爷这是彻底恼了如兰,要把三姑娘给自己养。
她倒是不介意多养一个孩子,可是总觉得侯爷此举有些不太妥当。
宣平侯不愿多看李姨娘一眼,他也不知为何这般厌恶这个妇人。早年瞧着有些温柔听话,脸盘儿圆润还算讨喜。近年是一年比一年颧骨高耸愁眉苦脸。
“起开!”
他拂袖一脚过去,径直出了轩庭院。
李姨娘被他踢翻在地,趴在地上哭得呜咽可怜。她此时的样子狼狈至极,沈氏与她多年主仆难免心生同情。
这些年侯爷还没有对哪个下人如此憎恶过,何况还是一个生育子嗣的妾室。
“你这是何苦?”沈氏摇头。
李姨娘泣不成声,“奴婢真是没有法子,奴婢没有别的期望,唯愿三姑娘能平平安安地过一生,哪怕是个傻子。”
都是为人母,沈氏理解她的心情。思及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感慨她对三姑娘真是掏心掏肺。
可怜天下父母心,事关女儿的命数,亲娘自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不过侯爷发了话,沈氏不敢有违。
细声劝说李姨娘回去,然后再命人去秋姨娘那里知会一声。秋姨娘身子重,院子里确实需要增添人手。两人同为姨娘,秋姨娘还不会傻到故意作践李姨娘。
裴元惜自是被接到轩庭院,看着少女一脸欢喜丝毫不知自己姨娘艰辛付出的懵懂表情,沈氏只有一声长长的叹息。
宣平侯气冲冲地直奔皇宫,寻常的勋爵一月最多应几次卯做做样子。而他却是身兼实差的一品侯,因着他另一个中郎将的身份要和其他的文武官员一起上朝。
景武帝商行还未满十六,朝中政事一向由大都督公冶楚掌控。商行不过是先帝与宫中一宫女乱情一夜生的皇子,于众皇子中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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