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晓握着手机打字问道:小顾,你谈过恋爱吗?
顾一铭过了一会儿才回复:没有。
方晓心想,我就知道。不过他没说出来。他又问:小顾,你相信我吗?
顾一铭很快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那样不假思索的回复速度,让他的回答坚定得像少年人的梦。方晓看着顾一铭的答案,心里酸涩,既觉得可爱,又觉得果然如此——小顾毕竟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方晓说:我也相信你。那我们做一个约定。小顾,你试着去喜欢别人。不必须跟人谈恋爱,就去试一下,接触更多的对象。
他没等顾一铭抗议,又打字说:半年之后,如果你还是觉得只喜欢我,我们可以试试。
这次对面的正在输入时间明显变长了。方晓知道顾一铭在考虑。直截了当的拒绝只会引起反抗,给一个似乎有可能达到的目标反而更容易接受。这个戏法的关键在于“似乎有可能达到的目标”,其实是不可能做到的。
骗子。
方晓想,自己真是太恶毒了。他明明没有意愿,只是因为明知其不可能,才给顾一铭画了个大饼吊在空中。虽然是为顾一铭好,却也是在辜负小顾的信任。
方晓张开五指插入自己的头发,掌心贴着微微发热的额头。他想,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的险恶。为了小男神的健康成长,真的什么鬼话都扯得出来。
大骗子。
顾一铭过了很久才回复。尽管错过一次,方晓仍觉得这个人太好看懂,只是隔着冰冷的手机屏幕,他都想象得到顾一铭的委屈、不满和质疑,以及因信息发送接受的时间距离而渐渐沉淀的情绪,还有输入框里一次次打出来又删掉的句子。是的,这正是成年人方晓故意设计的交谈方式,他不会心软,顾一铭也无法意气用事。
顾一铭问方晓:只能这样吗?
方晓回复道:只能这样。
顾一铭又纠结了很久,说:我可以骗你。
方晓看着那行字,几乎笑起来。他回复道:你不可以骗我。
顾一铭秒回:方晓,你真过分。
但是顾一铭又有什么办法呢?
顾一铭对方晓的要求非常气愤。他不能去喜欢别人——能力上,他或许真的可以喜欢上其他人,但顾一铭现在喜欢方晓。不是任何其他的人,就是方晓。顾一铭的精神洁癖连为了转移注意力而拥有别的兴趣爱好都不能接受,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交换条件呢?他不期然地回忆起方晓手指间漏出的阳光。想必现在,伊甸园已经入夜了。
顾一铭想起唐绍的话,觉得这位谐星朋友还是靠谱了一次。方晓真的喜欢霸道总裁。像他这样的年下小奶狗,是会被当儿子养,还被拉出去相亲的。
但是没办法,他喜欢方晓。有些人的喜欢是占有,有些人的喜欢却是把自己情绪的主导权交出去,丧权辱国。顾一铭是第二种,不过也许方晓喜欢的是第一种。真不知道霸道总裁有哪里好。
方晓是掌控者,他提出了规则,顾一铭就再没有别的选择了。他是从来没有心机的,这时候也被逼着用出了心机。他最后说:我可以试试,但只是试试。相应的,你要说话算话,而且不能躲我。
我是你的小男神,你不可以躲我。
第1r
半年,就算在顾一铭的时间观念里也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想着与方晓的约定,心里很是矛盾,但仍然守信地观察起周围的人群。冬训是半封闭式训练,射击馆除了教练和后勤,就只有顾一铭的队友和青训队推选的替补队员。
他看到队里的女孩子偷偷拿面包屑喂喜鹊,裹得严严实实近乎臃肿的身躯肖似她周身吃得圆滚滚连腹部绒毛都贴在草地的雀鸟;他遇到飞碟二队的新队员,彼此连名字都不知道,只是新年当天一起在体能室加训,见到下雪,便被勾肩搭背拖出去做雪人;他带错了耳塞回房间拿,见隔壁床连铺盖都没有整理,停留片刻才发现是那个向来乐天派的李叶青旷掉训练躲进房间闷在被子里哭。
他跟很多人聊天,队友、别队队友、教练、助理教练、还有门卫清洁和掌勺师傅。顾一铭不擅长聊天,但他从唐绍那里发现,很多时候聊天不需要你说话,只要在合适的时候应和,对方就能把一整段对话顺畅地完成。他知道了谢青云家境贫寒,岳父直到他去年拿了奥运冠军和省里的一百万奖金才让他进家门,也知道了秦山数年前退役是缘于腰肌劳损和右耳失聪——不是因为病痛本身,而是因为病痛带来的平衡感缺失,射击时无法保持姿势稳定。
这些都是以前的顾一铭不会刻意去关注的事情。他在微信朋友圈里看到过的那些情感与理智、梦想与现实的辩论斗争,那些或激进或妥协的观点与争议,最后落实到人生,原来是这样平凡无奇,随口道来或娓娓而叙,都不需要一个感叹号。
顾一铭对方晓说:我找不到可以喜欢的人。
他说得很认真,并没有敷衍的意思。曾经的空空菩提心如今苔尘堆积,可惜还不能引动旖旎之心。他见识到世人千好万好,却仍然顽固认为只有一个方晓是他的。
方晓也不觉得这短短一周就能让顾一铭移情别恋。他循循善诱:你的队友,没有合你胃口的吗?
顾一铭想了半天,老实回答说:我的胃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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