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齐整切割的刀法,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农田美学,再瞧瞧那少年显然不大的年纪,这简直是高手出民间啊。
几人惊叹,江博涵走上前询问:“这位小兄弟,你知道云家怎么走吗?他们家中是一对老夫妻和一个孩子。”
这里到处都是农田,房屋低矮,还没有门牌号,他们迷路了很久,不得已只好找人问路,可前面几个村民叽里呱啦,说得唾沫横飞,偏偏是方言,听得他们一脸茫然。连爱子心切的付美瑕,在这一通折腾下,都莫名产生了一种“近子情怯”的情绪,脑海里浮现一个农村少年也冲她叽里呱啦说话的画面。
不行,到底是她的亲生骨肉,流落在外也不是对方愿意,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嫌弃自己的孩子呢。付美瑕摇头,晃去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听到人声。
云桑一扭头,看见江家人:“你们找我爷奶做什么?他们前年已经过世了。”云桑平时说话用方言,但因为江家人问话说的是普通话,他下意识回的也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他还不知道,他一个平平无奇的转身,语气也淡然,却留给江家人多大的震撼:眼前这个手持镰刀的少年很瘦,手脚细长,肤色暗黄,但那双眼睛却漆黑明亮,眉眼利落,五官也和江博涵极为相似。要知道,江博涵年轻时在上流圈里可是引群芳倾慕的美男子。
几乎只消一眼,江博涵就能确定,眼前这个干农活的少年就是自己的儿子。他本以为大儿子江晏淮与自己已足够相像,没想到小儿子才是一等一遗传了自己的相貌,血缘的奇妙性让他本来没有多少期待的心重重一跳。
付美瑕也很激动,这就叫做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丝毫不畏惧云桑手中的镰刀,上前就想把人拥住。
“宝贝,我们找的就是你,你是我们失散多年的孩子!妈妈找了你好久。”她的语气已然带上了哭腔,她此刻心目中再无大儿子和养子,满心满眼只有这个骨瘦如柴的小儿子。
可此话一出,云桑眉头却皱得很紧,似乎对于自己突然冒出了一对父母感到匪夷所思。
他的心中并无喜悦,但他此刻的模样连累了他,他穿着干农活的旧衣服,嘴角虽是下撇,但脸颊却是红的,看着并无疑惑,反倒显得几分可怜。
江博涵长叹了口气。
在大太阳底下叙旧到底不是事,一行人前往云家。江博涵和付美瑕是成年人,见识过不少场面,面上毫无显露。但江晏淮和江听两个大少爷,却被眼前这摇摇欲坠的小破房给惊住了。
他们不是没见过穷人,但没见过这么穷的!
屋内就一单人床,一个板凳,一张桌子,柜子里放着几个碗。板凳给了江博涵后,他们只能心惊肉跳地在床沿落座。
桌子上有一个边缘微锈的搪瓷杯。云桑还是很有待客之道,他拿起搪瓷杯,去角落拿起保温水壶,倒了杯温开水递过去。他表示虽然没有杯子了,但柜子里有碗,可以用来喝水。
江博涵和付美瑕欣然接过,可两个少爷明明路上都喊着口渴,此时都诡异地沉默了。
江晏淮走到柜子前,看着缺了一根但同样发霉的筷子,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他不知道另一根筷子哪里去,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这破地方和云桑的嫌弃。
江听也委婉地拒绝了,他眼底深处再无父母会移情的忐忑和恐惧。他很聪明,知道在这样环境长大的孩子一定小家子气、蠢笨愚钝,无法跟大城市接受精英教育的孩子相比,而云桑今年十六岁了,性格早已定性,怎么可能比得过他。
打量着周遭的这一切,江听脸庞甚至微不可查地对云桑浮现出一股怜悯,看来他还是幸运,这山村里的日子比他想的可要糟心多了!
所以说会投胎又怎么样,投胎只是第一道门槛,投胎后的运气也很重要,而他就是一个极幸运的人。
云桑还不知道这群客人在想什么,他倒完水,付美瑕看着墙上照片,眼泪流了出来,说“感谢两位老人把你抚养长大”,顺便陈述了他之所以会失散的往事。原来当年江家的保姆背叛,故意在医院把他和江听调换。而江听的母亲是一个道德低下的工厂女职员,她无力也不愿抚养孩子,便花一笔钱,将孩子送回老家简单打发了。
因为母亲的敷衍,孩子在农村老家没有得到精心看顾,自然而然也发生了被人贩子拐走的事。
从此女工的儿子江听就阴差阳错地成了江家少爷,直到几个月前体检报告出来才暴露,而江家的真孩子云桑则被拐卖到高原省这个小山村,一生活便是十多年。
从环境来看,云桑确实过得很惨。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老是沉湎过去也不是事,人应该把握当下。
江博涵想了解儿子的情况,便问:“可有在读书?”这小屋子里,灰扑扑的几面墙上贴满了奖状,有数学竞赛、作文比赛、体育赛跑、优秀干部等,从小学涵盖到了初中,金灿灿红火火的极为醒目。虽然这里的教育资源落后,奖状含金量太低,但能得到这么多,他难免对儿子的学业产生了一丝丝期待。
可云桑的回答却让他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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