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杨清菡想多了伤心,把豆沙圆子往他跟前推了推:“师父,再不吃要凉了。”
杨清菡回过神来,摇头道:“总也没有十全十美的。要么就是糊涂,要么就是聪明过了。”他这是开始数落起身边儿的这个徒弟了。
秦梅香笑了笑:“您瞧小玉蓉,往后……”
“小狗腿一个。”杨清菡直言。
秦梅香失笑。杨清菡喜欢给刚见面的人下判词,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得过的判。虽然不好听也不客气,但往往一针见血,一语中的,所以成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叶小蝶是小财迷,何翠仙是小心眼儿,曹小湘是老鹌鹑,蕙香是小木头。秦梅香也得过,是小美人——那时候他面黄肌瘦,像个小叫花子似的。
杨清菡吃了几口豆沙羹,想起了一桩事:“这回去申江走x,ue,倒是见识到了那头同行的热闹。别的也罢了,我瞧那机关布景真是有意思,比咱们一味在台上干唱好得多了。”
秦梅香前年和虞冬荣一块儿去申江,在那儿与人搭班唱了半个月,也觉得那头的同行,论起新意来,比这边的同行要开放得多。只是一来这头的戏班还抱着老规矩,二来机关布景花费也大,所以想一想,也就放下了。这次听杨清菡一提,又有些动心。
杨清菡不过随口一说,很快又把话头转到要紧事上去:“你嗓子怎么样了?手要不要紧?”
秦梅香给他看,还是去年那个样子,双手又痛又冰地僵着。杨清菡攥着他的手直叹气:“这算是什么毛病呢。我看你也别端着了,姓许的那洋房里不是暖和么,你就住到他那头去算了。”
秦梅香摇头:“不要紧。大夫开了药浴,一日两次泡着,如今已好多了,起码不红不肿了。”这毛病究其原因是年少时颠沛流离,冬季缺衣少穿做下的病根儿。想去根儿没什么指望,只是保养好了,发作起来会轻些。若是换在别人身上,其实是个无关痛痒的症候,但落到秦梅香身上,它就成了个麻烦。
眼下除了身子骨儿上头的麻烦,还有另一桩麻烦,就是搭班的问题。蕙香撑不起来,曹班主想请秦梅香回来了。原本过桥时挑的连喜班,到这个时候就应该散了。这本来是很寻常的事,就算是大班子,有时也是说散就散的。只是念及同台一场的情分,秦梅香与吴连瑞想给班里的众人谋条出路。他同曹班主商量,让吴家父子过来曹家班搭班,正好也能和小玉麟配戏。至于其他人,曹家班有缺的窝儿,他们想顶也能顶过来。还有些可以介绍到其他角儿身边做场面。余下实在没办法的,各自封了笔散伙银子,让大家各谋出路去了。
事情办到这个样子,可以说是厚道至极了。但仍然有些人是不满的。他们不敢去找吴连瑞的麻烦,于是见天儿地缠着秦老板。冬日不好过,秦梅香也理解他们,只是多少总觉得有些头疼。
杨清菡恨铁不成钢地看他:“罢了,都推到我这儿来吧。我替你打发了。你啊,什么时候能学得狠心一点儿呢。”
秦梅香有些歉疚:“师父……”
杨清菡挥手赶他:“走吧走吧,老董待会儿要过来了。”
出了杨宅,就看见许平山的车等在门口呢。秦梅香叹了口气:“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许平山一挑眉:“你家老妈子说的,天寒路滑,让我过来接你。”
这是买通了家里人了。徐妈不知道许平山与他之间这些曲折,单觉得这人对秦梅香挺上心的,每回来也从不空手。许平山算是把秦宅从里到外地策反了。
秦梅香上了车,手里头还抱着手炉。许平山瞧了瞧他:“花市那头新开了个电影院,左右今日无事,瞧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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