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娘愣了一下,听福纨又重复了一遍,才反应过来,匆匆翻出了一把剃刀。她手脚很快,可见并非第一次摆弄尸体。刘训死了几日,皮肤表面开始发皱变软,刀片又锋利,一个不小心就会割破皮肤。可福纨在旁看着,只见她动作利落,三两下就剃光了头发,连半道伤口都未留下。
剃刀推过,粗糙的黑发缓缓飘落,显露出枕骨下方的一处红痕来。
定睛一看,红痕中央竟是一点小小的针孔。
福纨抿紧了唇。醉娘见状也是一惊,待仔细验过了毒,她对福纨点了点头。
这伤口四周残留着大量毒素,可见应是有人通过针尖对刘训下了毒。
福纨皱眉:“若结案,这尸体要如何?”
“一般都是拉去城外埋了。”
福纨心念电转,转瞬间拿定了主意,叮嘱道:“这些证据你且记下交我保管,万万不要惊动了旁人,否则恐怕我也保不住你。”
醉娘一惊,为难道:“可是……万一少卿大人问起,妾……”
福纨道:“尸体按照规程来处理,其余的事情,你就一概当不知情。”见对方还在犹豫,福纨从袖中掏出一张小小纸笺递与她,道,“若有什么万一,你持这印笺去找一位姓楚的殿前女官,她会带你来见我。”
醉娘捏着那纸笺,愣了愣:“大人,您……您究竟是什么人?”
福纨停顿片刻,说了实话:“孤乃东宫帝姬,你若遇到危险,可来宫中寻求庇护。”
闻言,醉娘那双黑润的眼睛微微瞪大了,腮帮子鼓鼓的,有种茫然的可爱。
一瞬间,福纨又觉出了那种熟悉感,却无论如何想不清楚这少女到底是像了谁。
***
另一边,白蝉正蹲在大司马府的一颗歪脖子樟树上,百无聊赖地打量陈行玉跟他那群姬妾在院中打情骂俏。
几个小妾个个貌美如花,撒起娇一个赛一个的软糯,白蝉听着她们声声娇笑,却打不起劲儿,思绪飘向了另一个晚上。
她想起那人有一把动听的好嗓子,比底下几个都要好听,却总压着抑着不肯叫出声来,哪怕欺负狠了,也只是带着哭腔“唔”一声。可偏偏就是这短促的一声,像猫爪子挠在了她的心窝上,无论如何都忘不掉。
一念及此,白蝉感觉熟悉的燥热从丹田升起。她猛地回神,皱眉将乱窜的内息压回体内。
师父从小教她修无情道,无论爱或恨都被压抑到了极致。可是那个夜晚,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释放出来,从此便再难收心。
福纨。纨儿。
她没什么表情,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缱绻的,温柔的,淘气的,撒娇的,全都是那人的模样在眼前晃。
……殿下。
白蝉蓦地睁眼,只觉得烦躁极了。
她再不耐烦等待,直接从树上一跃而下,吓得陈行玉的姬妾花容失色。陈行玉刚被爱妾嘴对嘴喂了酒水,见状险些一口喷出来,怒道:“你做什么?”
白蝉淡淡:“你托我的东西,我带来了。”
直到这时,吓呆了的女人们才注意到她脚边堆了个粗麻布袋,不知里面放了什么,竟隐隐渗出暗红的血色。
陈行玉眉头紧皱,挥手将脸色煞白的美人们统统赶了出去,方道:“你……你这也太不谨慎!万一叫人瞧出来了又怎么说?”
白蝉不答。
陈行玉打量她一番,有些头疼地揉揉额角。说实话,当他听说女帝斥重金从剑宗请来高手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会是个这样漂亮的女子。
平心而论,他最初对她也不是没有那种心思,但很快,随着白蝉一掌震歪了他家的百年古树,那点想法就跟树上的叶子一样烟消云散了。
陈行玉无奈地抬抬手,示意她将东西拿来看看。白蝉面不改色,直接解开麻布袋口,反手往外一抖。
伴随一股冲鼻子的恶臭,一具不成人形的烂肉白骨从里头滚了出来。
陈行玉从小出身高门,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险些当场呕吐出来。他捂着鼻子往后退:“这,这他妈什么玩意儿啊?!”
白蝉:“你的故人。”
陈行玉:“……”他连退七八步,直到闻不到味道了,才一边干呕一边道:“我真是……你他娘的连烂了的尸体都不放过?”
白蝉淡淡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必客气。”见此情此景,她已经隐隐意识到,福纨当时说的不错,大司马说那宫女是他“故人”要送回故乡安葬云云,多半是在诓骗她。
她心中有些不满,却没有直接表露出来。
陈行玉险些气吐血,从指缝里扫了一眼那尸体,大着胆子道:“你,你给我把她衣服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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