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宝儿明白她是懂了自己的意思,便抿着嘴看她,翠心却不肯跟她对视。
晚饭的丰盛超过袁宝儿预期,程立本想让张大一家入席,跟着热闹一番。
但张大和王嬷嬷连连推脱,程立便没强求,只让他们单独端上一份,回去享用。
袁宝儿转着眼睛,看着张大郎一家谢了恩离开,若有所思。
待到用过饭,袁宝儿来书房寻程立。
程立放下正在批阅的公事,看嘟着嘴坐他对面的宝儿,“怎地了,谁惹你生气了?”
袁宝儿摇头,丢开跟翠心的那点小问题,问程立,“秦先生的事如何了?”
程立道:“秦先生孑然一身,老家只一老仆,为其看家护院。”
“我与山长商量了下,由我二人出钱,请其宗族安置了那老仆,为其养老送终。”
如此也算全了秦然跟老仆的情义。
袁宝儿垂眼看案几上的公文,低声道:“外祖,曹伟为何杀先生?”
程立见她脸上有着抹伤心,不由摸了摸她头,“为了私利。”
如今不在监牢,说话也不必忌讳,程立把曹伟为何杀人的原因以及猜测讲与她知。
袁宝儿道:“秦先生镇日呆在农舍,与旁人不大结交,与人更无仇怨,他们为何加害?”
程立淡淡的笑,“当初外祖与你身居京外,不是也牵扯入狱?”
他看着袁宝儿澄澈的眼,想起她的志向。
官场从来都不缺乏黑暗与险恶,为了避免外孙因为仁慈而被奸人所害,程立狠下心,语重心长的教,“不要小看人心。”
“但凡牵涉利害,其中的黑暗与糟污远比你想的要深要多。”
“人命在那些人眼里,或许连一金都不敌。”
“所以宝儿,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看任何人,任何事,”程立道:“你有志向,那便要做好身陷泥污的准备,外祖不可能永远护着你。”
袁宝儿张了张嘴,无声的闭上。
她的愿望是让天下人都吃饱饭,然庆朝的土地被世家官员以及富户把持。
农户要想活着就只能勒紧裤腰带,拼命干活,才能果腹。
长此以往,她的愿望必然无法实现。
不过便是知晓情况,她也不胆怯,相反的,还生出一股志气,誓要将理想实现。
程立见她重又恢复朝气,便笑道:“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过两天,外祖送你去书院。”
袁宝儿早已是书院学生,按理不必长辈陪同。
袁宝儿知晓外祖如此,是担心书院因着之前的事情对她风言风语,想为她撑腰。
她摇头,认真的道:“外祖不必担心我,我自己能行。”
程立微挑眉尖,想说什么。
袁宝儿截住他道:“您不是说了,要我做好准备?”
程立一噎,失笑摇头,“好嘛,这就来堵我嘴了。”
“也罢,就由得你。不过先说好,若是受了欺负,不必忍着,在京都,你外祖还撑得住你。”
程立说得底气十足。
高居正三品,手握实权的他,也确实有这个底气。
袁宝儿点头,朝程立甜甜的笑。
回去屋里,翠心早已将被褥铺好并放好暖炉。
袁宝儿看了眼她铺设的软塌,低声道:“我这里没事,你回去睡吧。”
翠心笑着哎了声,心知袁宝儿心里其实是害怕的,不然也不会下午小憩时,与睡梦中呓语。
她转头佯做很忙的进进出出,始终不肯收拾被褥。
袁宝儿看了两眼,奈何翠心始终不跟她对视,最终只能作罢。
上了床,翠心熄了灯。
袁宝儿不安的动了动,片刻夜灯亮起,她轻轻舒了口气,复又闭上眼。
帐幔轻薄,透来些许的微光。
袁宝儿望着帐上的卷草纹,始终没有睡意。
翠心睡觉十分规矩,没多会儿便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
袁宝儿轻吁了声,撩了帐子。
见翠心仰面睡在软塌上,薄被搭在她肩膀处,露出半个浑圆肩膀,却没有察觉,显然是睡的正香。
袁宝儿踮着脚,来到她跟前,把被子帮她盖好,才复又跳回床上,裹着被子,蜷成一团。
下午睡得太多,她有些走困。
她不想吵了翠心,便窝着想外祖与她说的话以及这些天发生的事。
如果说程立落狱以及梦境的警兆对她人生进行第一波冲击,那么无端经历牢狱之灾和先生的离世,则让袁宝儿对人性有了怀疑。
她不明白曹伟为了仅仅十几金,便将恩同再造的先生杀死,更不理解他杀完人之后,是如何让自己面无异样的凿凿嫁祸。
在他眼里,她与先生似乎只是被他随意处置的物件,只要对他有利,他要怎样便怎样。
人性倒底是什么?
袁宝儿十分迷惑。
不过她天性开朗,想不明白,便压在心底,只把当下过好。
如此歇了两天,程立见她状态不错,便放她去书院。
因着课是下午,张大郎不必接送程立,便可以送她过去。
课舍里,范黎又是早早到了,不过这一次多了两位眉目清俊的郎君。
范黎正与两人说着什么,见袁宝儿进来,便介绍起来。
青年皆是袁宝儿师兄,一个叫崔敏芝,一个名魏宕。
袁宝儿恭谨见礼,并自报姓名。
崔敏芝端量被自家堂妹念叨好些天的娘子,嘴角挂着端方温雅的笑。
魏宕年纪似乎小些,眉宇间还带着些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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