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助你当锦衣卫同知的时候,”薛修卓的眼眸平静,“疑心你是蝎子,我看错了,你远比蝎子更可怖。你回到阒都,跨过那扇门,带着沈卫的名字,就是万古罪人。”
雨珠沿着沈泽川的侧颜下淌,他神情阴鸷,外漠然。他终于开口:“从我站到这扇门前,就是罪人。我活着,我死了,你都算不准。今朝我受得住万人唾骂,来日我就担得起千古骂名。”
疾风吹起沈泽川的发,他唇线缓动,在暴雨里露出森冷的笑容。
“把我的先生,我的谋士,我的兄长,全部还给我。”
城门“砰”地翻倒在地,澹台虎带人冲进通道。墙垛被乱石砸得碎屑迸溅,阒都内双门皆破,禁军和守备军南、东呼应,跟都军与杂军在各个街头巷道杀在一起。
薛修卓被碎石片割伤了面颊,血流不止,他紧攥着腰牌,只能看着象征大周尊严的石碑轰然坍塌。
“你来讨这场债,我甘愿命偿,”薛修卓在暴起的混乱里陡然高声说,“杀齐惠连的是我,杀姚温玉的是我,你罢手吧!马过良田,兵燹蔓延,沈泽川——我的人头给你!”
澹台虎砍翻面前的杂军,在提刀时觉察到熟悉的味道。他抹掉脸上的血水,用脚翻过一名杂军的尸体,鬼使神差地俯身,扒开了对方的衣裳。
沈泽川没有回话,只见墙头的强弩猛然爆射出箭雨。风踏霜衣不安地踏蹄,雨声催促,费盛的耳朵忽然一动,紧接着神色一变,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身而下,蹬着守备军的盾牌跃身凌起,喝道:“主子当心!”
沈泽川面前无遮挡,费盛眼看来不及,突见沈泽川在雨间“唰”地打开折扇,硬是挡了一下。但是竹身太脆,下一瞬就“噼啪”地断裂了。
然而这一下已经足够了!
费盛拔不了刀,空手握住那支锐箭,在转瞬间稳稳落地。
“你知道吗?”风泉竖起食指,点在身前,“最聪明的人也是最愚蠢的人,我看他们相互轧斗太辛苦,于是在这里为他们构建擂台。”
风泉蒙蔽了齐惠连,欺骗了薛修卓,玩弄了阿木尔,让这些才绝艳艳的下棋者都在阴沟里翻了船。他的诡道遁于无形间,成为不露痕迹的利刃。
他不受任何人的操控。
“由我来投掷骰子,”风泉打开双臂,在空无他人的明理堂里轻笑,“今日谁能活着踏入王宫大门,谁就是这场局的胜者。”
“操他娘……”澹台虎已经看到了尸体上的文身,他抬头,看向前方密密麻麻的杂军,头皮发麻,啐了口唾沫,“……这批杂军全是蝎子!”
第280章放逐
萧驰野睡醒了。
他把双臂枕得发麻,睁开眼盯了会儿帐篷,觉得自己梦到了阒都的大雨。
陆广白掀帘而入,在门口用巾帕抹着脖颈间的湿汗,说:“巡察的鹰在靠东的地方发现了猎隼,骨津在那里找到了马队经过的痕迹,是胡鹿部的押运队。”他把巾帕搁回铜盆里淘洗,“阿木尔不肯受降,这是要背水一战。”
萧驰野翻身而起,屈腿架着一只胳臂,说:“临近冬天,胡鹿部不能放羊,这是他们最后的粮食。”
“阿木尔执意不出来,是在养精蓄锐,看穿了你想守株待兔的心思。”陆广白把巾帕搭好,“他在拖延时间。”
胡鹿部为了供应哈森,倾尽全族之力,现在供应阿木尔的粮食都是全族口粮,想要挺过这个严冬,他们必须屠宰自己的牛羊。阿木尔是强弩末矢,他还在等待什么?
帐篷门口的帘子卷了上去,萧驰野站起身,微微屈身,钻出帐篷。他眺望着无垠的沙丘,猛从旗杆上飞下来,落到萧驰野抬起的右臂上。
“阿木尔是个好将军,”萧驰野说,“但他更是个好政客。”
阿木尔擅长牵制,他开辟南北战场、组建黑白蝎子都是为了更好的牵制。他老了,不能再像哈森那样骁勇战场,但是这不意味着他面对萧驰野束手无策。他如今大势已去,能让萧驰野退兵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先击溃萧驰野的后盾沈泽川。
萧驰野眼神犀利,回头看着陆广白说:“他在等阒都的消息。”
***
澹台虎这一声像是捅了马蜂窝,还没有避闪,就被弹出的弯刀削掉了发髻。乌发“哗”地散开,短了一大截,中间险些秃掉!
“狗日的,”澹台虎抓起把短发,“里通外合,真正卖国的杂种在这里!”
雨珠随着刀锋飞溅而起,无数军士横刀撞上去,在通道内抵着相互的铠甲,卯足劲前突。杂军们极少数带着弯刀,这兵器太醒目,他们更多的人选择在佩刀侧旁带棱刺。
“城门已破,”沈泽川当机立断,“啪”地收起折扇,“告诉神威,阒都内藏着边沙人,我们不进也得进了。”
费盛不敢耽搁,扔掉锐箭,在翻身上马的同时对下属指向来路,喊道:“传府君令——”
岑愈带着学生还没有回到阒都城内,就见前方有人策马疾行,冲入营地,朝着军帐高喊着:“阒都内藏边沙骑兵,万人性命皆在瞬息之间,高仲雄听命!”
高仲雄猛然推开杂乱的纸张,握起了笔,在暴雨声催中蘸着墨,静气凝神。
“天助府君,”姚温玉临窗咳嗽,在轻喘里撑着身体,对高仲雄说,“阒都此举无异于自戕,沈卫国贼之名今日可以弹冠让贤了。神威,府君是要你告诉天下人,内患在阒都。”
蝎子来得太妙了,就像先前贸然动兵的邵成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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