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鸢将卖草药换来的钱放在背篓里,这座山,半山腰上就住着毒婆婆和马元宝一家,他把背篓搁在路旁的一棵树叉上,在路中央静静站了片刻,扭头下山了。
达知达国不是很大,但如今吞并了浮桑国,这蚂蚁一样的国家瞬间变成了大象,土地富饶,资源广阔,如同一夜之间的暴发户。
他一路拿着树叉充当拐杖走了几个时辰,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只知道路上没有了马车的声音,渐渐的,越来越寒冷,冷得他腿脚发疼。
直到再也走不动,彬鸢靠着一棵庞大的树坐下,怀抱着自己的身躯,沉沉睡去。
梦中,彬鸢梦到了自己的父亲出了监狱,那个男人已经不再年轻了,脸颊上爬满皱纹,头发也白了半把,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回到灰尘缭绕的家里。
母亲组建了新的家庭,和另一个男人有了孩子,成了幸福的一家子。
彬鸢看着父亲去寻找母亲,询问母亲自己到哪里,母亲说自己也不知道,两人大大争吵,父亲被母亲的另一个男人打了一顿,带着鼻青脸肿的伤,回到了那个孤零零的家里。
梦中,他看到父亲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所有的家具打扫干净,再翻出自己的照片一张一张的看着。
那个不善言辞,总是沉默寡言的男人,渐渐的哭了,哭得如一个孩提,眼泪糊了脸,嚎啕大哭。
彬鸢记得有一个人对他说过:“这世间,最远的距离莫过于阴阳两隔,时光交错。”他想,如今的自己算不算时光交错?
即使他在渴望,也没有办法跨越不同的空间,不同的时间……
“瞎子!”
“瞎子大哥!”
“瞎子!”
山间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一声一声呼喊荡漾在山峦,村民们沿着山头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寻找,田野间,小路旁。
已经是后半夜,夜空中飘着点点雪花,这时候人还未找到。
马铁三抡着木棍往儿子身上抽了一棍子,怒声喝道:“明知道那小子眼睛看不到,你还把他一个人丢在路旁!你这个小兔崽子,总给我闯祸!”
“爹!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马元宝捂着被棍子打疼的地方,拿着火把躲避着棍子,生怕父亲一个急火攻心,又拿自己当出气筒。
他低着头,跑在前面,边走边喊道:“瞎子大哥!你在哪儿?”他没有把白天的事情告诉给村民,一个人埋在了肚子里,就算烂掉,他也不会说的。
无论对错,但他知道,是自己的国家侵占了浮桑国,论伤心和绝望,恐怕瞎子大哥的心里也非常不好受。
他当时没考虑到这一点,只顾及到对方的身份,一下子接受不了就跑掉了,现在回想起来,恨不得狠狠的抡上几棍子给自己,他一边懊恼朝树林里走,一边不停的呼喊。
雪越下越大,呼啸的声音伴随着寒冷极度降临,在这种环境下,许多小动物都有可能被冻死。
马元宝慌了,后悔当初自己不够理智,他应该留在原地多听听瞎子大哥说说事情的原因的。
“爹!我去隔壁村的地方找!”马云宝回头朝着半山腰的老父亲喊一声,迈开腿,举着火把,踏进风雪中。
沿着另一个村子窄窄的道路寻找,脚踏在积雪上,布鞋湿了一圈,脚冻得发麻,可他还是一步一步向前行走,举着火把向四周喊:“瞎子大哥!”
声音远远荡漾,很快被风雪的声音吞没掉。
寒风“呼呼”地咆哮着,马元宝把左手揣在兜里,右手举着火把,冷得人缩脖子,疾步前行。
彬鸢迷迷糊糊醒来,头上脸上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雪,四肢已经冻僵,他想要抬起手来抹掉脸上的雪,才发现手指已经僵硬到无法控制,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种环境下死去,欣慰的笑了笑,一缕发丝盖过眼睛部位,却感觉不到了。
都说人死前会产生幻觉,彬鸢却没想到自己的幻觉来的这么早。
他闻到了空气中有火燃烧的味道。
远远的,大雪茫茫的路尽头有一束亮光,忽闪忽闪的向前靠近。
那飘飘的光点,像一盏为迷路的人指路的星光,一点点靠近,直至显露出几个模糊的人影。
是人!
原本快要晕晕沉沉睡过去的人精神一振,他听到了脚踏在积雪上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一轻一重,听得出来有几个人,而且十分的疲惫。
彬鸢意识越来越薄弱,他只觉得这脚步声听起来格外的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寨主!那有个快死的人!”几个在夜风中前行的人,停了下来。
一个土匪打扮的男子上前查看了一番,那倒在树下已经晕死过去的人,点头哈腰地跑到一个抱着猫的少年身旁报告着。
抱着黑猫的男子看起来十五六岁,因为有这南蛮血统,骨架很大,身高也很高,即使才十六多岁,已经比他身旁的两个小弟高出了半个头。
“哦。”那抱着黑猫的少年走了过去,果然看到一个头靠着树干,身上堆着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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