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这位记者小姐会不会展开调查,即使她展开调查,调查结果又能不能赶在开庭前公布出去,让舆论站在他们这边?他们真的能把这件案子带到最高法院吗?
他只能做他应该做的,不管这次见面后这位乔小姐会怎样处理他给她的信息。
和记者小姐见面相对简单,这天下午他需要去见,需要说服的人更让他觉得艰难。
他和那个人约在玫瑰礼拜堂。沈汉在礼拜堂外漫步许久,直到暮色降临,碧茵河的河水变成橘色,仍旧不想接近那座建筑。
林远哲劝过他,请求家人的帮助并不可耻。如果家人是沈霄,那确实不可耻。我们习惯了互相帮助,沈汉想,就像小时候,他和沈霄经常互相依靠。只是对我们而言,请求母亲帮助是可耻的。
不因为我们有过分的自尊,所以放不**段请求母亲帮助。而是我们知道,每次需要她帮助都是需要她付出,而她为我们付出得足够多了。
沈汉还记得她一边读法学院,一边做保姆,带雇主的孩子,养两个儿子。沈霄和他选择去军校,主要原因不是因为她,但其中一个原因是希望可以减轻她的负担。然后他们上了战场,见过前线的血与火,见过后方的倾轧和党争,沈汉无法想象,这么多年后,自己已经成熟了,还有一天,在遇到困难时不得不再度求助母亲,把另一个重担加在她肩上。
他走进玫瑰礼拜堂,沈丽在与黑袍的教士低声聊天。她主动捧起蜡烛——这个时代只有教堂这样的宗教场合在仪式中使用蜡烛——一支一支点燃蓝袍的圣母足下的灯盏。
光在她手下传递,照亮更大的空间。烛光映着她的下巴鼻尖和额头,在黄色的光中,沈丽像是年轻了许多岁,皮肤上睡眠不足和工作过度的细纹和粗糙都被光抹平,焕发年轻的光彩,在那一刻,沈汉像被塞进一扇门,穿越了时间,门里他还是不足十岁的男孩,看着他的母亲祈祷。
“我一直很迷惑,您怎么能在信奉法律的同时信奉宗教?”他走近,手插在裤袋里。
“很简单,”沈丽转身对他微笑,“法律和宗教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它们都告诉我,做正确的事。”
那一刻,沈汉感觉到,他的妈妈知道他想请求些什么。她一直在等着他来,等着他问。
哗啦一声,玫瑰礼拜堂外劈过一道闪电。
新都的雨季早就到了,今夜又是一个大雨之夜。
“看起来像暴风雨。”沈汉说,看着被风吹动的烛光。
“这场暴风雨会持续很久。”沈丽意味深长。
沈汉突然问,“妈,要是你在野外,孤身一人,遇上暴风雨,你会怎么做?”
“我会跑。”
“逃开?”
“不,”她握住她的儿子的手,那双手早就比她的手大了,“我会跑,我会迎着暴风雨的中心跑过去。”
第五十七章
于此同时,《邮报》的新闻室里,那位记者小姐,乔瑟琳读取那张芯片里的内容,倒在椅子里,纤细的手臂抱住自己的肩膀,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那里有几个地址,她可以去寻根究底,挖出这件事的真相。可是她能感觉到,这个漩涡太大,她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让这个漩涡停下,还会被卷入漩涡,被活生生撕裂开……
雨水冲刷上玻璃大楼,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一道的阴影。她坐着不动,但整个人和被风卷动的雨线一样不安,良久,一道闪电像一道鞭子抽过夜空,她猛然被抽醒,抓住手提袋,胡乱将桌上的东西扫进手袋里,套上风衣,向外大楼外跑。
她的同事在背后瞠目结舌地叫,“小乔,你要到哪里去?外面在下暴雨!”
“……飞舰还没停运!”她说,“我要买票去杜雷尔,今晚就去!”
暴雨下了一夜,第二天雨水仍笼罩新都。
林律师慷慨地提供他的住宅作为大本营,尽管他不能再代理钱宁,但他仍然愿意出一份力。
莫如兰对钱宁说,“我们一定会赢,我敢打赌。”却在钱宁不在时焦躁地问沈汉,“即使您母亲,沈律师愿意代理这件案子,我们怎么能保证最高法院会接手这件案子?”
“看来你做了调查。”沈汉与林远哲在查最高法院以往的判案记录。正常情况下,一件案子先经历地区法院审判,对审判结果不满意,可以上诉到巡回法院,巡回法院的判处结果仍不叫人满意,可以上诉到最高法院。
如果最高法院接受这个案件,那么最高法院将作出最终裁决;如果最高法院拒绝这个案件,巡回法院的审理结果就是此案的最终审判。
最高法院,恰如其名,甚至可以审理对总统的指控。每年会有八千件以上案例潮水般涌到最高法院,但最高法院只会选取一百件左右的案例进行裁决,选中一个案件的概率大约是八百分之一。
“您到底有什么办法让我们被选中?”莫如兰勉强冷却焦灼的情绪。
沈汉这才转向他,“我没有把握,只能尽最大努力,获取最多帮助。”
在新都,你一定会有敌人,你不能没有朋友。在政治中心,任何想成就一番事业的人,不管天资多么超凡,能力多么出众,都不可能在没有帮助和没有朋友的情况下成功。
而在新都交朋友的要点是:不必认识所有人,但必须认识正确的人。
沈汉在这一点上做得很好。
那天下午,他扶着一位女士进入林宅,林宅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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