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自去了。方犁在外头站了站,这才缓缓踱进房来,笑道:“到底还是年轻,听了你几句话,便高高兴兴地去了。”
贺言春望着外头夜色,好一会儿才道:“幸好郑家还有他,不然,日后让阿姊獾郎他们指靠谁去?”
方犁在他身边坐下,闻言看了看他脸色,道:“这不是还有你吗?如今不过是把你身边的人调走了,又不曾抹了你的大将军之位。”
贺言春看看他,笑道:“也用不了多久了。匈奴平定后,可不就要鸟尽弓藏了?不过我也不怕,我正好辞了这劳什子官儿,跟你过轻闲日子去!”
方犁低头倒茶,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之前想着,总怕等到这一天。就跟头上悬着一把刀似的,如今这样也好,刀终于落下来了。只是……”顿了顿又道:“只是以后,也不知他准不准你辞官……”
贺言春却站起身来,伸个懒腰道:“到时我自有办法,现在操心这些作甚?今儿本来准备吃完饭带你去庄上看桃花的,生被郑谡那小子给搅和了!走走走,看不成花,你和我花下走走也是好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算缗令
历朝历代,都有人陡然从巅峰跌至谷底。眼看着自家从门庭若市变成门前冷落鞍马稀,这个过程绝不好受。很多人往往放浪形骸借酒浇愁,或愤愤不平郁郁而终,甚至有武将因此而怀恨造反。因此二月以来,眼看圣眷极浓的平虏侯遭到皇帝的冷落猜忌,满京城的人都在暗中观望等待。有等着落井下石看笑话的,也有同情侯爷、期待他重获圣眷的,但谁也没料到,平虏侯竟然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一切。
他依旧深居简出,并未因此而懈怠军务,也从不刻意在皇帝和朝臣面前过多表现。这让很多人都觉得遗憾。不过京城里再是天大的事,也比不上自家的前程富贵重要,过了段时日,大家渐渐淡忘了平虏侯,转而将眼光投向了太子。
皇帝病愈之后,便开始亲自教养太子。据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他脾气大不如前,几次在书房里将太子训斥得哭了。天家一举一动都牵动人心。自有人纷纷猜测,皇帝这是怎么了,到底是器重太子,还是嫌太子资质不足担当重任,从而日渐心生不满?
还没等朝臣们作出反应,四月初,北疆战事又起。本来被赶去漠北的匈奴,又率骑兵千里南下,突袭阳谷郡,烧杀掳掠边城二千余人,屠了城外四村。皇帝闻讯,震怒不已,连日召朝臣商议,要再对匈奴用兵。听说又要打仗,武将们自然欢欣鼓舞,认为匈奴已然是强弩之末,只需最后一次痛击,便可换来北疆十年安宁。文臣们却都纷纷吵作一团。新任丞相邝李、大农令徐久等人轮番上书,都道是连年征战,朝廷也没有余粮了,此时说动兵容易,钱粮兵器却去哪里筹办?还请皇帝务必三思。尤其徐久还提醒皇帝,上次去接匈奴降兵,车马还是朝百姓借的。这回打仗,难不成还要再借?
吵了两回之后,一次大朝会上,皇帝动了怒,把跳着脚进谏的大臣们挨个儿地骂了一顿。说如今边患未平,百姓深受其害,朝廷大员们却一味贪图安逸不肯操劳,这是什么道理?仗肯定是要打,没有钱,就不能想办法吗?大夏一向优待官员,朝廷百官们拿那么高的俸禄,不为皇帝分忧,遇事就在那里一味叫苦,这又是什么道理?
云云云云,骂得下头大臣们都不敢作声,皇帝站起身,拂着袖子走了。退朝之后,负责筹钱筹粮的那几位长吁短叹,愁眉不展地又召集幕僚谋士,聚到一起想办法。一连议了小半月,这个说须得加征田赋,那个说应该重算盐、铁、酒榷之利。然而增加国家税赋一事,涉及各方各面的利益,轻易触动不得。直到后来,徐令手下有个幕僚灵机一动,想到高祖时曾有一项税赋,专门征收贾人缗钱,建议恢复这一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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