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把鞋垫在幺儿脚底比量了一下,大小正合衬,心里欢喜,便道:“你如今在外头当差了,不比从前,凡事也要顾些体面。不要一味俭省,传出去,公主脸上也不好看。”
贺言春应了,又道:“纵是我要用,外头出钱买不得?您别绣了,也早些安歇。”
白氏便把鞋垫收进针线筐里,声音低低地道:“我也是闲着才做两针。我等你回来,却是为你阿姊的事。”
贺言春忙挨母亲近了些,也小声道:“怎样?阿姊有消息了?”
白氏微微叹了口气,道:“这事儿我还不曾告诉你阿兄和嫂子。就你阿嫂那脾气,心里藏不住事,但凡有点事,立刻就喊得合家上下都知道了。我就悄悄儿说与你听,你放在肚里,切莫声张。”
贺言春忙点头,白氏便把郑玉儿路遇皇上、跪请回家的事说了,叹息道:“我听公主说,你阿姊在宫里呆了大半年,连见着皇上的机会都少。这回一闹着要出宫,倒是又重获圣眷了,皇上不肯放人呢。听说现如今,那一位打发玉儿远远地住了个偏殿,隔一阵子也避着皇后耳目去看看她。”
贺言春皱眉不语,半天才道:“这回阿姊更出不来了。”
不止无法出宫,没名没份又得圣意,只怕在宫里更危险。白氏又何尝不知道?只得叹道:“这也是天意罢。听说大长公主那边,不晓得听谁说的,也知道咱们公主往皇上身边送女子的事,两人闹翻了,把她看得眼中钉肉中刺一般。如今公主每回进去,一堆人跟着她,也不好巴巴去看你阿姊。所以她前儿跟皇上说了,让你进了宫,到玉儿住的那殿里去当侍卫。一来自己人,相互有个照应;二来里外传个消息,也方便些。你看可好?”
贺言春忙道:“我进宫本是为了阿姊,能在一处自然好!”
白氏便搓揉着儿子的手,半晌才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家儿郎进宫当侍卫,不想在皇上眼面前做事?投了贵人眼缘,日后才好有个升迁。偏是我儿,进去便落到那荒僻地方,也不知日后前程如何。盼只盼你阿姊能早日有个一儿半女,阿娘也可放心些了……”
一边说,一边滴下泪来。贺言春忙掏出帕子递给她,道:“阿姊既在皇上身边,有儿女也是迟早的事。我能入宫当侍卫,便是沾了她天大福气,哪里还敢贪图别的?如今两人能守在一块儿,已是心满意足。阿娘不要太过忧心……”
劝了半天,才把白氏的泪止住了。两人说了两句闲话,白氏又催他早去歇息,明儿一早好回南营。贺言春应了,伺候母亲睡下,才慢慢走回自己屋里。
两日休沐结束后,贺言春便挥别娘亲和石头,回了南营。临走前,石头这小铁汉还洒了几滴泪。他好容易把小叔盼回来了,结果依旧是每天看不到人影,唯一的一次晚上卧谈,也变得不如以前有趣,令他深觉担忧,觉得自己如果不快些地抛弃。
贺言春这边,也怀着一腔心事回了南营,果然就接到命令,叫他们这批人第二日去宫中值守。同时进营的人,有的去了太极宫,那是皇帝上朝处理政务的地方,出入的都是文武大臣,纵然守个偏殿,也风光无限;也有的去了栖凤宫,那是皇后寝宫,内外命妇、皇亲国戚们常来常往,在此值守,说出去也有面子。偏贺言春分到太后住的延寿宫,若守正殿也就罢了,却又叫他去一处偏殿值守。听说那偏殿靠着湖边,逢中秋时,宫里嫔妃们为了赏月才去一晚半晚的,平时只有几个宫人看房子,甚是偏僻。
众人见了这安排,自然都认为是他门第低微的缘故,有叹息的,也有幸灾乐祸的,唯有程孝之愤愤不平。他起初本是看邝不疑面上,才对贺言春有些照顾,谁料相处一段时日,两人十分投契,程孝之见他是个人才,并不计较门第,也处处真心待他。如今见他遭了冷落,便很有点替他打抱不平。
等众人都散了,程孝之找到贺言春,本以为他必定有些怨气,谁知贺言春看着甚是坦然。程孝之便道:“你这憨木头!平日里一点就透的,怎么这时候反不知道着急了?去了那等偏僻地方,何时才轮到你熬出头?”
贺言春微笑道:“多谢五郎出言提醒!只是言春能进宫,已是祖上积荫。叫守哪里,也是上官安排,言春并不敢肖想别的。”
程五郎便恨了几声,道:“这也不知是什么人安排的!亏邝大还再四地叫我提点照顾你,如今可好,让你去守个破园子,说出去我有什么脸面?罢了,罢了,少不得我回去求我老子一声,把你改到前头来,去延寿宫守个正门才算正经。”
贺言春忙一把拉住他,道:“五郎且听我说!我初进宫,礼仪生疏,若到那要紧地方值守,恐冲撞了贵人,那时就算五郎,只怕也救我不得。不如我先去偏僻地方守个两年,等熟悉宫中制度了,你再帮忙挪一挪地方也不迟。”
程五郎听他说得有理,只得作罢了。第二日,贺言春便随着队伍出发,前往皇宫里去。掌管警卫宿备的,乃是各宫中郎将,等他们到了门外,都派了人来,把分去各宫的人手领走。贺言春和几个同去延寿宫的侍卫,也跟人进了宫,到郎卫们轮换歇息的地方后,一位郎中上来训了两句话,便叫新来人手领了被服,分别打发到各处去上值。
其余侍卫都三五成群地走了,唯有贺言春独自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一个小侍卫顶风跑了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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